“银翘,我懂了。”韩因的话冷得像冰,“睡罢,明日清晨便要出征。”
许银翘本想解释,自己刚刚投掷的举动,只是出自顺手。但韩因似乎一点都不想和她再说一句话似的,封闭了面对许银翘的所有通道。
许银翘悻悻地缩回被中。
滚到床的另一端,她却迷迷糊糊看到,黑暗中有一道高大的剪影。
“谁?!”
一瞬间,许银翘浑身汗毛倒立,整个人从床上跳起来。
下一秒,室内忽然亮堂起来。
裴彧站在许银翘床头,手中拿着一盏烛台。
不仅许银翘被吓没了困意,屏风外的韩因,也终于有了动静。
外头丁零当啷一串响,韩因提着兵器,气喘吁吁地冲进内室,大喝一声:“来者何人?”
但是,在目光触及裴彧的那一刻,气焰瞬间哑火,愤怒被疑惑替代。
“裴彧?你来这里做什麽?”许银翘用被子紧紧裹住身子,心头仔细回想,都没想到,裴彧到底是什麽时候进来的。
裴彧此人,或许会妖术,这样,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避开许银翘和韩因全部的感官,如同鬼魅精怪一般,忽然降临。
韩因见并非生人,面色稍霁,但手中武器仍呈防备之势,身体如同绷紧的牛皮弦,一刻也不敢松开。
“一台好戏,佩服,佩服!”
相比韩因的紧张,裴彧显得轻松自然许多。他顺手将烛台搁置在小几上,走上前,轻轻擡手一拨,韩因横在面前的兵刃,便被裴彧拨开去。
露出底下韩因惊疑不定的面容,带着丝恐惧也似的。
许银翘只觉得面前的裴彧有些古怪,但一时半会说不清裴彧到底古怪在哪里。
她决定再观察观察。
裴彧大马金刀坐上了主座,一双长腿舒展,好像自己才是这件屋子的主人似的:“明日出征,今日我来夜巡,离你们的帐子有三里地,便听见里面争吵声甚是激烈。”说着,转首向韩因,“出征在即,你半夜不睡,磋磨一个女人,羞也不羞?”
裴彧毕竟是韩因的主将,韩因听到这番话,脸色涨红,面若猪肝。
许银翘看着裴彧,心头却浮出另一个问题:方才她的控诉,他听了多少?
她擡起眼偷偷打量着裴彧,试图从他的表情中找到一丝讯息。
裴彧面朝韩因,只给许银翘留下了半张侧脸。许银翘一时间,心头惴惴不安,不敢妄下定论。
“既然你半夜精神如此高涨,不如便替我去夜巡,冷风一吹,也好消消你的火气。”裴彧唇角噙了一丝笑意。
韩因还想反驳,裴彧又道:“军令如山。”
一桩大规矩压下来,韩因没有了反驳的馀地。他气不过,提枪怒气冲冲地出去了。
室内只剩下许银翘和裴彧二人。
许银翘听到自己的声音好像不是自己的:“你大半夜不睡觉,到底过来干什麽?”
她才不信裴彧会这麽好,眼巴巴当一个和事佬。
他一定另有所图。
裴彧笑了:“放松些,我只是想……在出征前看看你。”
“此话当真?”许银翘的眼神变为狐疑。
许银翘不加掩饰的疑虑,赤裸裸展现在裴彧面前。
真诚到过分的眼神,却让裴彧的心坠入更大的深渊。
裴彧此次前来,确实存有私心。
恢复记忆後,一些惨烈的回忆,时不时闪回到裴彧的脑子里,折磨得他不好入睡。睡不着,他索性替了守夜士兵的班,在许银翘帐外踟蹰不前。
寂静如同暗河的黑夜里,裴彧望着帐子,目光似乎能够穿透厚厚的毡布,看到账内安睡的女人。
头顶上,几粒星子发出黯淡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