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我是独独幸运的,因为我从本丸走出来了。我几乎是如饥似渴地看着这里的一草一木,看什麽都觉得有趣。人们的衣着,街边楼房的样式,甚至连路边睡觉的小猫也和现代几多不同。
我甚至産生了一丝优越感,对我自己。
我把这些写到日记里,日後的我看到会羡慕死的。
大和守安定一脸不快,陪着我逛街,停留在我身後一步的距离护卫我。
看到有卖金平糖的,我掏出钱,语气轻快:“这位大婶儿,麻烦给我一些金平糖。”
卖糖的婶婶,颤巍巍把糖递给我,眼睛却不住瞟向大和守安定,时不时用恐惧忌讳地视线频频偷瞄他腰间的佩刀。
大和守被盯得发毛,又不能发火,只能憋住脾气,气鼓鼓得像个河豚。
还没离开,他猛然像感觉到什麽危险,把手按在刀上预备随时拔出迎敌,同时机警地戒备四周。
大婶儿被他动作一激,本能反应却是抱头躲在摊面下,瑟瑟发抖,大喊道:“这位官爷,饶命!”
大和守直接懵了,一脸莫名似不解,委屈地抱怨:“我什麽都没做啊。”
我是知道原委的,所以见他迷茫无知,不顾他脸色,径自哈哈大笑。
我好心情地坐在内河的桥上,一边往嘴里扔糖块一边晃着腿。
但凡回忆刚刚一幕,还是觉得好笑。
怎麽会这麽好笑,大和守表情也太蠢了,真是诠释了什麽叫清澈的愚蠢。
大和守安定对我的好心情不理解,他觉得发生的事情糟糕透了。
“我刚刚没怎麽对她吧,至于那样吗?”他一遍遍对我解释,“我感觉到了一股杀气,才下意识把手放到刀上警戒的。”他语气颇为委屈巴巴,“这是我们刀剑的本能啊。”
我摆摆手。
“哈哈不是这个原因啦。”
我站起来,反身用手肘撑住桥边的栏杆,面朝大街。
我指着大街上的人,对他说:“你看他们都畏惧你。你知道为什麽吗?”
他迷惑地看过去,在他的目光下,几乎每一个接触到他视线的人都忍不住低下头瑟缩身体,唯恐和他对视上。
他仿佛是一个被装在公共场合的定时炸弹。
他大为不解地摇摇头。
我:“武士浪人带刀剑的可不少,所以不是因为你持刀才对你害怕的。”
我慢悠悠地揭开谜底:“我想,是因为你穿的衣服。”
我之前有提过吧,大和守安定就像是冲田总司的翻版。他们都有蓝色的眼睛,都扎着马尾。
并且——他们都穿着新选组特有的衣袖上印有白色山形图案的浅葱色的羽织。
这个羽织即是象征。这里的百姓们只要看到大和守安定,虽不认识他,拜这身衣服所赐,会默认他是新选组的一员。
“高兴吗?你被当做新选组了。”我说。
大和守安定:“哈?这算什麽理由——”他意识到什麽,噤声了。
我知道他大抵是明白了。
後世以新选组为对象创造的少女游戏丶漫画等作品层出不穷,导致不清楚的人以为这是什麽顶顶好的职业,其实现在,就这个时代里,它可没有什麽好名声。
在平民的眼里,这夥人暴力且目无法纪,因为他们就是法纪本身,他们如饿狼一般在城里闻着血腥味追逐着倒幕派的身影,人们害怕被冠以“逆党”的罪名被肃清。
他们是壬生狼,是无能庸愦政府的走狗。
“冲田君不是坏人!他是怀着大义的义士!”
大和守不满于我的说法,大声地驳斥。
我倒没有反对,也只是笑笑,“是啊,我没有说他不是。”
我又冷淡地说:“但是你敢保证,新选组的队伍里没有欺压百姓的败类吗?名声怎麽来的,我想从这个时代过来的大和守君比我清楚才对吧。”
他无言以对。
我见他安静了,勾了勾嘴角:“所以,你穿着这个衣服表达你对冲田君的敬爱时,就要有承担另一方负面情绪的觉悟啊。”
“可是凭什麽——”要有坏事也不是冲田总司做的,更不是他大和守安定做的。
“凭什麽?”我重复了一遍,反倒凝视他,平静不已。
“哪怕什麽事情都不做,只要处于这个身份,这个位置,就会被人讨厌。”
我笑了。
“这个道理不是你们教我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