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保护的本能,让我在巨大的混乱中,发出了那条试探的丶也是自我保护的讯息:
“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死死盯着屏幕,心脏快要跳出胸腔。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麽漫长。
他回复了:
“知道。XMN。”
他甚至,像是为了强调,紧接着又发了一条:
“谢明诺。”
是我名字的首字母缩写。他记得。他清楚地知道他在对谁说话。
证据确凿。这不是乌龙。这真的是……他对我的表白。
可是,巨大的恐惧感攫住了我。答应他?然後呢?我们会开始吗?会像所有校园情侣一样,偷偷牵手,传纸条,然後呢?会吵架吗?会因为他那捉摸不定的脾气而伤心吗?会像简臻那样,短暂地拥有後又失去吗?到时候,连现在这种亲密无间的“前後桌”关系都会失去吧?
摩羯座过于沉重的理性分析和对未知的恐惧,在那几分钟里,将我彻底捆绑。我盯着屏幕上那灼热的四个字,手指悬在键盘上,却一个字也打不出来。我渴望回应,却又害怕迈出那一步。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麽久。手机再次震动。他的新消息跳了出来,语气生硬,带着明显被刺伤後的骄傲和退缩:
“那是我朋友发的。”
果然。
果然是这样。
一股冰凉的丶巨大的失落感瞬间淹没了我,但奇异地,其中又混杂着一种“果然如此”的释然,和一丝可耻的庆幸。看,我就知道。他没那麽坚定。他和我一样,害怕改变,害怕负责。
那句“朋友发的”,像一层脆弱的冰,迅速覆盖了他之前所有炽热的试探,也冻结了我刚刚燃起的勇气。
为了不让局面变得无法收拾,为了还能在假期结束後,像什麽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做他的後桌,我深吸一口气,用力掐着自己的掌心,回复了那个最能保全双方自尊和现状的字:
“嗯。”
对话,凝固在这个冰冷的音节上。
我靠在房间冰冷的墙壁上,浑身发软,说不出话。
那个晚上,我失眠了。脑海里像放电影一样,反复回放着我们之间所有的互动——他问问题时认真的侧脸,他开玩笑时眼里的光芒,他碰到我手时细微的停顿,他说“怪不得”时意味深长的语气,还有最後那句石破天惊又迅速撤回的“我喜欢你”。
我放下手机,走到窗边。夏夜的暖风吹拂着脸庞,却带不起一丝暖意。江边龙舟竞渡的喧嚣仿佛还在耳边,他站在对岸的身影清晰如昨,父辈们谈笑风生的场景历历在目。
这一切,都让今晚这场短暂而失败的告白与撤回,显得更加讽刺和悲哀。
窗外,城市的灯火温柔,勾勒出夜的轮廓。
我那颗因为他再次告白而剧烈跳动的心,在熟悉的撤回中,缓缓沉入冰冷的江底。只是这一次,江底不再黑暗,而是映照着岸上的灯火,以及那个端午节,他站在对岸,永远定格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