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温差不多了,刘枢舀起一勺,郦壬臣以为她这是要喂她的架势,赶紧坐起来,正要开口婉拒,谁料汉王一把将药碗塞到她手里,语气淡淡:
“喝吧,别嫌苦,敢剩一滴试试。”
郦壬臣:“……”
哦,没错,这才是如假包换的汉王啊。
郦壬臣乖乖喝了药,放到榻边托盘上,刘枢叫她重新躺下。正在郦壬臣默默狐疑汉王要呆到什么时候为止的时候,那双温凉的手又轻轻覆上她的眼睛,她只好闭上了眼睛。
“寡人若走了,你不必起来送。”
“可……”郦壬臣觉得不妥,就要睁眼。
“这是王命。”刘枢淡淡补了句。
郦壬臣只好安静了。
手掌拿开了,郦壬臣没有睁眼。借着星光,刘枢凝视着榻上的女子,女子的轮廓在暗夜中那样的轻瘦,像一叶扁舟,随时会消散一样。
某种游丝般的暗昧气氛氤氲在她们之间。也许是发烧的原因吧,感受到那股盯着自己的视线,郦壬臣觉得自己的心跳有点快。
刘枢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郦卿可曾试过从宣室殿走到司马门外的护城河?”
“臣不曾。”
“那你可从从司马门外走进过宣室殿?”
这两个问题有什么分别吗?郦壬臣不明白,但还是闭着眼答:
“亦不曾。”
静默片刻,刘枢道:
“寡人走过。很多次。”
汉王的语气听不出情绪,这么多年了,她已经完全学会怎样掩盖内心的情感,几乎成为一种习惯。
“那条路很长,长到还是小孩子的五岁的我根本走不完。”
“那条路也很险,险到十五岁的我在冰雹的雨夜里脚下打滑,压根摸不到尽头。”
刘枢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今天说起这个话题,她是想起了八年前的那个雨夜。
在这个简陋的小卧房中,在郦壬臣身边,可能只有在离开汉王宫的地方,她才能暂时以刘枢的身份存在吧。
郦壬臣听到她说这些,不解,默默想着,王宫是王上的家啊,谁会在自己家里走不到头呢?
没有人回答她。
也不知过了多久,屋子里始终安安静静的,郦壬臣已经被烧糊涂了,分不清身边到底有没有人了,药物的作用也使她昏昏欲睡。
榻边的人什么时候离开的,她不知道,因为她已经睡过去了。
……
轻简的马车赶回王宫,刘枢却没有安寝。她独自登上观星台,她仰望苍穹的银河,星垂平野,漫天壮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