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祥宫的晨光总是带着暖意,庭院里的金桂开得正盛,细碎的花瓣落在青石板上,被晨露浸润出淡淡的甜香。金玉妍刚陪着永珹吃完辅食,正坐在窗边的软榻上,看着宫女给永珹换一身藕荷色的小锦袍。小家伙不老实,小手抓着锦袍上的刺绣纹样,嘴里咿咿呀呀地哼着不成调的曲子,肉乎乎的小脚丫蹬来蹬去,惹得金玉妍轻笑不已。
“娘娘,张全公公派人来报,有要事禀报。”澜翠轻手轻脚地走进来,神色带着几分凝重,却又难掩一丝兴奋。
金玉妍抬手止住宫女的动作,示意她先带永珹去内殿玩,才对澜翠道:“让他进来。”
片刻后,一个穿着灰布杂役服的小太监走进来,躬身行礼:“奴才参见嘉妃娘娘。”这是张全安插在各宫的眼线之一,专门负责盯钟粹宫的动静。
“说吧,钟粹宫那边有什么情况?”金玉妍端起桌上的温茶,轻轻吹了吹浮沫,语气平静无波。
小太监压低声音,语极快地禀报:“回娘娘,近几日,令嫔娘娘频频出入钟粹宫,有时是送点心,有时是借饰,每次都在殿内待上许久。奴才通过钟粹宫的一个小宫女打听得知,高贵妃正在教令嫔娘娘如何讨好皇上——比如穿什么颜色的衣裳最合皇上心意,怎么做皇上爱吃的苏式糕点,甚至连侍寝时该说些什么话、做些什么动作,都一一教给了令嫔娘娘。两人还私下商议,说要联手‘分薄嘉妃娘娘的圣宠’,让皇上多关注她们。”
澜翠闻言,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娘娘,这两人果然没安什么好心!高贵妃善妒,令嫔野心勃勃,她们勾结在一起,怕是要暗中给咱们使绊子,咱们得小心应对才是!要不要现在就想个法子,拆穿她们的阴谋?”
金玉妍却放下茶杯,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的算计:“急什么?她们俩一个空有贵妃头衔,善妒却没脑子,只会靠耍小性子争宠;一个家世普通,野心极大却根基浅薄,刚从佛堂出来,圣宠本就不稳。就算勾结在一起,也不过是两只抱团的蚂蚱,翻不起什么大浪。”
她顿了顿,指尖轻轻敲击着软榻扶手,语气愈笃定:“倒是咱们可以借这个机会,推波助澜,让她们狗咬狗,互相猜忌,最后两败俱伤,省得咱们动手。”
澜翠眼睛一亮,连忙问道:“娘娘有什么好主意?奴才这就去安排!”
“你立刻去养心殿找李煜,让他按我说的做。”金玉妍缓缓开口,一字一句地吩咐,“让他把‘高贵妃私下教唆令嫔讨好皇上,两人暗中谋划夺取圣宠,甚至商议如何分薄其他嫔妃恩宠’的风声,悄悄透给皇上。记住,要做得隐蔽些,别留下任何痕迹,就当是宫人中的闲言碎语,被他无意间听到的。”
她特意强调:“皇上最厌恶的就是妃嫔之间互相算计、争风吃醋,尤其是针对圣宠的算计。高曦月本就因之前善妒针对其他嫔妃,失了些圣宠,如今再传出这样的消息,定会让皇上更加不满,觉得她本性难移,不知悔改。而魏嬿婉,也会被皇上贴上‘心机深沉、攀附权贵’的标签,往后就算得宠,也会让皇上多留个心眼。”
澜翠听得连连点头,心中暗自佩服金玉妍的心思缜密:“娘娘想得太周全了!奴才这就去告诉李煜公公,让他尽快把风声透出去!”
“去吧,叮嘱李煜,此事一定要办得干净利落,别让任何人查到咱们头上。”金玉妍挥了挥手,看着澜翠匆匆离去的背影,重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滑过喉咙,带着淡淡的茶香,她的眼神却愈锐利——高曦月和魏嬿婉,不过是她棋盘上两枚暂时有用的棋子,等她们失去利用价值,或是互相残杀殆尽,自然会被她弃之如敝履。
澜翠很快就找到了李煜,将金玉妍的吩咐原原本本地转达。李煜听完,心中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利害,连忙躬身应道:“澜翠姐姐放心,奴才定当办妥此事,绝不让娘娘失望!”
李煜办事向来稳妥,他没有直接在皇上面前提起,而是先找了养心殿一个与钟粹宫小太监相熟的太监,让他“无意间”在闲聊中提起“高贵妃近日总教令嫔怎么讨好皇上,两人走得近得很”。这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很快就在养心殿的太监宫女中传开,最后自然而然地传到了李玉耳中。
李总管得知后,心中暗自斟酌——这事若是禀报给皇上,定会惹皇上不快;可若是不禀报,万一被皇上自己现,他也难逃失职之罪。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在合适的时机,委婉地告诉皇上。
当日午后,弘历处理完朝政,在养心殿的暖阁里休息,李玉在一旁伺候着,一边给皇上捶腿,一边状似无意地闲聊:“皇上,近日后宫倒是热闹,令嫔娘娘似乎越来越得章法了,穿衣打扮、言行举止,都比刚入宫时得体了许多。”
弘历闭着眼睛,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令嫔这个人还算机灵,一点就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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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玉趁机道:“可不是嘛!奴才听宫人说,令嫔娘娘近来常去钟粹宫请教高贵妃娘娘,想来是得了高贵妃的指点。都说高贵妃娘娘深谙皇上喜好,令嫔娘娘得了她的点拨,自然进步飞快。”
他故意顿了顿,语气带着几分犹豫:“只是……只是宫人中还有些闲话,说……说高贵妃娘娘不仅教令嫔娘娘讨好皇上,还和她商议着,怎么能让皇上多去她们宫里,少去其他嫔妃那里……”
“嗯?”弘历猛地睁开眼睛,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底的睡意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不悦,“竟有此事?”
“奴才也是听宫人嚼舌根,不知真假,或许是传话有误。”李玉连忙低下头,装作惶恐的样子。
“有误?”弘历冷哼一声,语气里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高曦月真是本性难移!之前因善妒针对娴妃和嘉妃,苛待宫人,朕念及她入宫多年,没有深究,只盼着她能收敛心性,安分守己。如今倒好,竟敢教唆新人算计圣宠,眼里还有朕,还有后宫的规矩吗?”
暖阁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压抑,李玉吓得大气都不敢喘,只能连忙打圆场:“皇上息怒,龙体为重!或许真的是宫人传话有误,高贵妃娘娘向来心直口快,说不定只是随口指点令嫔娘娘几句,并无其他深意。”
“随口指点?”弘历脸色更沉,语气带着几分讥讽,“近来魏嬿婉行事风格,越来越像高曦月那般刻意讨好,不是她教的是谁?传朕的话,让高曦月安分守己,少管闲事!若是再让朕听到这种闲话,定不轻饶!”
“是,奴才遵旨!”苏培盛连忙应声,心里暗自庆幸自己如实禀报,没有隐瞒。
这道带着警告意味的口谕,很快就被传到了长春宫——皇后虽病重,却仍是后宫之主,皇上对嫔妃的不满,按例需告知皇后,由皇后出面约束。
彼时皇后刚喝完太医熬的汤药,正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连呼吸都带着轻微的喘息。素练将皇上的口谕禀报给她后,皇后只是缓缓睁开眼睛,眼底没有丝毫波澜,淡淡道:“高曦月素来浮躁,急于求成,有此举动也不奇怪。”
她顿了顿,对素练道:“你亲自去一趟钟粹宫,给高曦月传句话,让她收敛心性,安分守己,别在这个时候惹皇上不快,免得自讨苦吃。”
“是,奴婢这就去。”素练躬身应下,转身正要离去,却被皇后叫住。
“等等。”皇后咳嗽了两声,用帕子捂着嘴,声音沙哑,“不必说得太过严厉,点到为止即可。她如今也是贵妃,脸面还是要给的。”
“奴婢明白。”素练点了点头,转身走出内殿,心中暗自感叹——皇后娘娘虽病重,却依旧顾全大局,只是不知高曦月能否领会娘娘的苦心。
可素练还没来得及出宫,养心殿又传来了新的消息——弘历在与内务府总管对账时,无意间现,近几日御膳房每日都会给永和宫(魏嬿婉居所)送去精致的苏式糕点,皆是他平日里爱吃的口味,而这笔开销,既没有经过内务府的报备,也没有记入永和宫的份例,竟是高曦月私下让御膳房做的,绕过了所有规制。
“岂有此理!”弘历得知后,勃然大怒,猛地一拍御案,桌上的奏折被震得纷纷掉落,“高曦月真是越来越放肆了!竟敢私自挪用御膳房的食材,绕过内务府规制,只为教魏嬿婉,间接算计朕的圣宠!她眼里还有没有祖制,有没有朕!”
李玉连忙跪在地上,一边捡奏折,一边劝道:“皇上息怒!许是高贵妃娘娘一时糊涂,忘了规制,并非有意冒犯皇上!”
“一时糊涂?”弘历冷笑,“她之前善妒,朕忍了;教唆新人,朕也忍了;如今竟敢公然违背规制,私自动用御膳房的资源,这是一时糊涂吗?分明是胆大包天!”
他原本因高曦月入宫多年,虽无子嗣却也算安分,打算在太后寿宴后晋封她为皇贵妃,以示恩宠。可经过这两件事,弘历对高曦月的不满彻底爆,晋封皇贵妃的事,也被他彻底搁置,甚至连提都不愿再提。
这道旨意很快就传到了钟粹宫,如同晴天霹雳,狠狠砸在了高曦月的头上。
彼时高曦月正坐在梳妆台前,让宫女给她试戴一支刚做好的赤金点翠步摇,满心期待着即将到来的晋封。她早已暗中吩咐宫人准备庆典所需的物件,连给各宫嫔妃的赏赐都备好了,只等着皇上的旨意下达。
“娘娘,这支步摇真好看,配您明日去慈宁宫请安的衣裳,定能艳压群芳!”宫女茉心笑着奉承道,语气里满是讨好。
高曦月看着镜中的自己,步摇上的翠鸟羽毛在光线下泛着莹润的光泽,确实华贵逼人。她满意地笑了笑,正想说话,却见传旨太监脸色凝重地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卷明黄色的圣旨。
“高贵妃接旨!”太监的声音冰冷,没有丝毫往日的恭敬。
高曦月心中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她连忙起身,整理好衣饰,屈膝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