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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潜邸冬暖（第2页）

弘历伸手拭去她的眼泪，指尖带着暖意，动作轻柔得像是怕碰碎了她：“傻丫头，哭什么。你陪在我身边，替我解闷，帮我处理后院的事，这些都是你应得的。以后，有我在，没人敢再把你当‘外人’，也没人敢再欺负你。”

金玉妍再也忍不住，靠在他的肩上，眼泪越流越凶。这些年在潜邸的委屈、害怕、小心翼翼，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泪水。她知道，弘历这话或许不是真心话，或许只是一时的温存，或许是为了拉拢她这个“朝鲜贡女”背后的势力，但她还是忍不住动容——在这冰冷的潜邸里，在这步步惊心的后宫争斗中，能有这样片刻的暖意，就已经足够了。

窗外的雪还在下，却好像没那么冷了。炭盆里的火越烧越旺，映得屋里一片暖黄，连空气中的茶香都带着暖意。澜翠在门外听着里面的动静，悄悄红了眼眶——主子总算熬出头了。她伺候金玉妍三年，看着她从一个连说话都不敢带朝鲜口音的谨小慎微的贡女，一步步走到如今的地位，其中的艰辛只有她最清楚。

不知过了多久，金玉妍才止住眼泪。她抬起头，看着弘历的下巴，他的胡茬刚刮过，带着淡淡的青痕，却不显粗糙。她轻声道：“四爷，谢谢您。”

“谢我什么？”弘历笑着捏了捏她的脸，指尖带着她眼泪的湿意，“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不用这么客气。”

一家人……金玉妍在心里默念着这三个字，心里既温暖，又带着几分清醒。她知道，“一家人”这三个字，在潜邸的高墙里，从来都不是简单的温情。富察氏是嫡福晋，端庄得体的背后，藏着对后院所有人的制衡——她对自己温和，是因为自己不争宠、不越界，还能帮她稳住陈氏这颗关乎“子嗣”的棋子；若是哪天自己真的晋了侧福晋，这份“温和”怕就要变成实打实的提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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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氏虽是盟友，性子却太软，连自己院里的丫鬟都管不住，往后能指望她帮衬什么？怕是还得自己护着她。至于高曦月，就更不用说了——这次禁足之仇，她定然记恨在心，等将来有机会出来，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自己。

可此刻，金玉妍不想去想这些。她看着弘历眼底的暖意，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只想把这份难得的温存多留片刻。

“对了，”弘历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锦盒，递到她面前，锦盒上绣着细密的金线牡丹，一看就是内务府的手艺，“给你的。”

金玉妍接过锦盒，指尖触到冰凉的锦缎，心里却泛起一阵暖意。她轻轻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支赤金嵌红宝石的钗，钗头是一朵盛开的牡丹，花瓣层层叠叠，每一片都打磨得光滑圆润，花蕊处嵌着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红宝石，在灯下闪着耀眼的光，连折射出的光晕都是暖红色的。

这支钗子一看就价值不菲，比她之前戴过的任何一支饰都要贵重——潜邸里的姬妾们虽也有金钗，却大多是镀金或是嵌着珍珠的，像这样用足赤金、嵌着上等红宝石的，只有富察氏的饰盒里才有。

“这……太贵重了，奴才不能收。”金玉妍下意识地想把锦盒推回去。她知道，这样贵重的东西，背后藏着的是沉甸甸的“恩宠”，而恩宠这东西，最是易碎。

“让你收着你就收着。”弘历把锦盒重新塞进她手里，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笃定，“以后你是侧福晋了，出门见客、跟着我去圆明园，总得有几件像样的饰撑场面。这支钗子是内务府新做的，一共就两支，一支给了福晋，另一支我想着给你正好——你皮肤白，戴红色好看。”

金玉妍握着锦盒，指尖微微颤。她知道，这支钗子不仅是饰，更是弘历给她的“凭证”——凭证她的地位，凭证他的看重，也凭证着往后她要扛起的“侧福晋”的责任。

她低头看着钗子，忽然想起刚入潜邸那年的冬天。那时她还是个不起眼的贡女，穿着洗得白的素色旗装，连一支像样的银钗都没有。有次弘历来她院里，见她头上只插着一支木簪，随口说了句“太素净了”，第二天就让李公公送来了一支银镀金的梅花簪。那时她把那支簪子当宝贝，日夜戴在头上，生怕磕了碰了。

如今再看手里的赤金红宝石钗，恍如隔世。

“喜欢吗？”弘历见她盯着钗子出神，笑着问道。

“喜欢。”金玉妍抬起头，眼里带着湿意，却笑得温柔，“谢谢四爷。”

“傻丫头，跟我还客气什么。”弘历捏了捏她的脸，又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前院了——明日还要去宫里给额娘请安。”

金玉妍点点头，起身送他到院门口。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月光从云层里钻出来，洒在积雪的青石板上，映得一片雪亮。弘历披着玄色斗篷，踩着积雪往外走，靴底踩在雪地上出“咯吱”的轻响，身影在月光下被拉得很长，渐渐消失在回廊的拐角处。

澜翠快步走过来，看着金玉妍手里的锦盒，眼睛都亮了：“主子，这钗子也太好看了！四爷真是看重您！以后您就是侧福晋了，再也没人敢小瞧咱们院里的人了！”

金玉妍笑着点头，心里却清楚，晋位分只是开始，不是结束。

成为侧福晋后，她要面对的风浪只会更大——富察氏的提防会从“暗中”摆到“明面上”，后院的姬妾们也会把她当成新的“靶子”；高曦月的阿玛若是来求情，弘历就算不赦免高曦月，也定会给高斌几分面子，到时候高曦月在北跨院的日子不会再那么难熬，指不定还会暗中给她使绊子；更重要的是，她是“朝鲜贡女”，晋位侧福晋的事一旦传出去，不仅潜邸里会有非议，连朝中的大臣们都会盯着她——有人会觉得弘历“宠信外邦女子”，有人会想拉拢她背后的朝鲜势力，还有人会等着看她出丑。

若是处理不好，不仅她自己会陷入险境，连远在朝鲜的家人都会受到牵连——朝鲜李朝本就依附大清，若是她这个“贡女”在潜邸里做错事，怕是会让雍正帝迁怒于朝鲜。

这些事，她不能不想，也不敢不想。

但她并不怕。

前世的惨败，早已把她的棱角磨平，却也给了她在夹缝中生存的勇气。如今她有弘历的承诺，有陈氏这个需要她护着的盟友，有澜翠、春桃这些忠心的下人，还有自己这三年来在潜邸里攒下的“分寸”——她知道什么时候该退，什么时候该进，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事该做。

就算前路再难，她也有信心应对。

回到屋里，金玉妍让澜翠取来铜镜。铜镜是黄铜磨的，照得人有些模糊，却依旧能看清她眼底的坚定。她小心地把赤金红宝石钗插在间，调整了好几次角度，直到钗头的牡丹正好落在鬓边，红宝石的光晕映得她的脸颊都泛着淡淡的红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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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中的女子，眉眼温婉，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锋芒——那是在潜邸的风雨里，一点点磨出来的底气。

“主子，您戴着真好看。”澜翠站在一旁，由衷地赞叹道。

金玉妍对着镜子笑了笑，没说话。她伸手摸了摸钗头的红宝石，冰凉的宝石被体温焐得渐渐暖，像一颗跳动的心脏。

她知道，这潜邸的冬天虽然暖和，有炭火，有暖裘，有弘历给的温存，但真正的“寒冬”还在后面等着她——等她晋了侧福晋，等陈氏生了孩子，等高曦月卷土重来，等朝堂上的势力牵扯到后院……那时的风，只会比现在更冷，更刺骨。

不过没关系。

她已经做好了准备。

就像那局“双车错”的棋，哪怕黑棋的杀招再狠，只要找准时机，一步一步地走，总能找到破局的法子。她的人生，也像这局棋，虽然步步惊心，但只要守住分寸，护住想护的人，就一定能走出属于自己的路。

窗外的月光更亮了，透过窗棂洒在地上，映出一道长长的光影。金玉妍坐在窗边的暖榻上，拿起那本棋谱，重新研究起那局“双车错”。炭火在炭盆里噼啪作响，屋里暖烘烘的，连空气里都带着淡淡的茶香和红宝石钗的金属光泽。

她看着棋盘上的黑白棋子，忽然明白了弘历说的“攻守之道”——守，是为了稳住根基；攻，是为了护住自己想护的人。

这一世，她不仅要守住自己的性命，还要守住陈氏的孩子，守住身边的人，守住弘历给的这份难得的暖意。

夜深了，澜翠已经睡下，院里静悄悄的，只有檐角的铜铃偶尔被风撞得轻响。金玉妍合上棋谱，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外面的雪地里，印着几只小脚印，想来是夜里寻食的猫留下的。月光落在雪地上，像撒了一层碎银，连光秃秃的梧桐枝都显得格外好看。

她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里带着雪的清冽，却让她的头脑更加清醒。

这潜邸的日子，或许永远都不会真正平静，但只要有这份在寒冬里寻到的暖意，她就有勇气，一步步走下去，直到迎来属于自己的、真正的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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