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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最后的烤肉（第1页）

日头渐渐西斜，将天空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藏兵谷的影子被拉得很长，给这片世外桃源镀上了一层柔和的暮色。溪水依旧潺潺，但声音似乎比午后更加清冷了些。山谷里的灵气在傍晚时分显得愈活跃，丝丝缕缕，如同可见的薄纱，在林木间、草叶上缓缓流淌。

之前那场关于“英雄”与“狗蛋”的轻松对话带来的暖意还未完全消退，空气中便开始弥漫开一股截然不同、却更能勾动肠胃与记忆的味道。那是一种混合了多种香料被炙烤后的焦香、油脂滴落在炭火上迸出的独特烟火气，以及肉类本身在高温下生美拉德反应所释放出的、最原始也最诱人的浓郁香气。这香气霸道而温暖，如同拥有实质，穿透傍晚微凉的空气，精准地钻进山谷中每一个人的鼻腔。

源头来自谷中那片被平整出来、常用于聚餐的空地。只见王铁柱那魁梧如山的身影正站在一个临时搭建的、却丝毫不显简陋的烤架前。烤架显然是特制的，下面燃烧的不是凡火，而是某种温顺而持久的灵炭，散着稳定的热力。烤架之上，架着一整只不知名的灵兽后腿，体型硕大，肉质呈现出一种健康诱人的淡红色，此刻正被烤得滋滋作响，金黄色的油珠不断沁出，顺着饱满的肌肉纹理滚落，滴在下方的炭火上，激起一小簇一小簇欢快的火苗。

王铁柱神情专注，脸上带着厨师面对顶级食材时特有的郑重与虔诚。他手里拿着几把大小不一的刷子和小刀，动作娴熟而精准，时而用刷子将特制的酱料均匀地涂抹在肉块的每一寸表面，那酱料一接触高温，立刻散出更加复杂的辛香；时而用小刀在肉厚处划开几道深可见骨的口子，让热力更好地渗透进去，同时也让腌料的味道充分融入。他的动作有一种独特的美感，仿佛不是在烹饪食物，而是在进行一场庄严的仪式。浓郁的香气，正是从这正在经历最后淬炼的烤肉上散出来的。

很快，那整只硕大的兽腿被烤制得外皮焦脆、色泽金红油亮。王铁柱估摸着火候已到，低喝一声，双臂运力，竟徒手将那需要数人合抱的巨大烤架连同上面分量惊人的烤肉一起端起，步履稳健地走向李狗蛋、苏清月和阿飘所在的草地这边。他将烤架轻轻放下，沉重的支架甚至让松软的草地微微下陷。

“盟主，清月院长，阿飘兄弟，肉好了，趁热吃！”王铁柱用厚实的棉布垫着手，拿起一旁准备好的、锋利的切肉刀，声音洪亮地说道，憨厚的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他手起刀落，动作流畅，片下一大片厚薄均匀、边缘焦脆、中间肉质粉嫩还带着肉汁的烤肉，先放在一个干净的大叶片上，递给了李狗蛋。然后又同样利落地为苏清月和阿飘片好。

烤肉的香气近在咫尺，更加令人食指大动。阿飘虽然已是灵体，但重塑肉身后对这等极致的美味也有了感知，忍不住吸了吸鼻子，赞道：“铁柱兄，你这手艺，真是绝了！光闻着味儿，我这剑灵都快把持不住了。”

苏清月也微微颔，轻声道：“辛苦了，铁柱。”她接过烤肉，仪态依旧优雅，但眼神中也流露出一丝期待。

李狗蛋早已坐直了身子，毫不客气地接过那片最大的烤肉。烤肉入手温热，沉甸甸的，散着惊人的热量和香气。他深深吸了一口这熟悉而诱人的气味，仿佛要将这味道连同过往的岁月一起吸进肺里。然后，他张嘴，结结实实地咬了一大口。

牙齿穿透焦脆的外皮，出轻微的“咔嚓”声，随即是内部鲜嫩多汁的肉质。丰富的肉汁瞬间在口腔中迸溅，混合着各种香料复杂的风味，以及肉类本身经过完美火候处理后的醇厚鲜香。

然而，李狗蛋咀嚼的动作，却几不可察地慢了下来。他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满足和期待，渐渐变得有些微妙。他微微蹙起眉头，像是品尝到了某种极其细微、难以言喻的差异。他又仔细地咀嚼了几下，仿佛在认真分辨着味道的每一个层次。

最终，他咽下口中的肉，抬起头，看向正一脸期待等着评价的王铁柱，眉头依旧没有完全舒展，语气带着几分真实的困惑和挑剔，开口说道：“铁柱，你这手艺……是不是最近懈怠了？火候、调料，都还是老样子，步骤也挑不出错处，可这肉……吃起来，怎么好像……没以前那么香了？”

这句话问得颇为突兀，甚至有些“煞风景”。毕竟，这烤肉的色、香、味，在任何人看来，都已是登峰造极的水平。阿飘已经大口吃了起来，闻言愣了一下，疑惑地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肉，又看了看李狗蛋，似乎在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味觉出了问题。苏清月也停下了动作，目光落在李狗蛋脸上，清澈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

王铁柱更是直接愣住了，他对自己这手烤肉技艺向来是极为自信的，甚至可以说是他厨道的核心体现之一。听到李狗蛋这话，他先是下意识地看了看烤架上的肉，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刀，最后有些无措地挠了挠他那颗锃亮的光头，憨厚的脸上写满了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盟主，这……这不能吧？俺用的还是以前的老方子，选的也是万妖林里最好的‘香獐兽’后腿，火候俺敢说一分不差……怎么会没以前香呢？”

李狗蛋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又低头看着手中香气四溢、汁水饱满的烤肉，眼神有些飘远，似乎在回忆着什么，又像是在品味着某种逝去的感觉。这肉，依旧是顶级的肉，王铁柱的手艺，也依旧是神乎其技。可他就是觉得，少了点什么。少了点当年在黑风寨，大家围着一堆篝火，分食一块可能烤得有些焦糊、调料也简陋的兽肉时，那种能让人把舌头都吞下去的极致满足和酣畅淋漓。

夕阳的余晖将几人的身影拉长，烤肉的香气依旧弥漫，但气氛，却因为李狗蛋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评价，而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怅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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