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诗韵的嘶喊在隘道口空洞地回荡,如同石子投入深不见底的古井,没有激起丝毫涟漪,只有那“沙沙”声如同死亡的倒计时,愈清晰、迫近。手臂上的麻木感已越过手肘,像一条冰冷的毒蛇,蜿蜒向上,所过之处,皮肤失去知觉,肌肉僵硬,仿佛那部分肢体正在从“江诗韵”这个概念中被一点点剥离、吞噬。
林皓脸色惨白,看着那从浓雾中漫延而来的、更加深邃的黑暗边缘,又看向江诗韵那正被诡异黑暗缠绕、逐渐失去颜色的手臂,眼中充满了绝望。他徒劳地挥舞着手,试图驱散那逼近的“蚀”潮,却如同螳臂当车。
就在江诗韵几乎要放弃,任由那冰冷的同化感将自己彻底吞没时,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刚才捡起笔记本的地方——那具早期归档员干瘪的尸体旁。
尸体的手指,似乎……动了一下?
不,不是尸体在动。是尸体下方,那颜色更深的“边界”内部,有什么东西,在极其微弱地……闪烁?
是一种淡蓝色的、极其微弱的光,如同风中残烛,在那片象征被“蚀”吞噬过的区域中心,顽强地亮着。
那是什么?
求生本能压过了恐惧和身体的异样,她拖着半边麻木的身体,踉跄着扑到尸体旁,用还能动的那只手,疯狂地扒开尸体周围松软的、仿佛被“蚀”消化过的泥土。
林皓也反应过来,尽管恐惧,还是上前帮忙。
手指触碰到那淡蓝色的光源所在,入手竟是一片冰冷坚硬的金属。他们合力,很快挖出了一个约莫巴掌大小、造型古朴、通体布满奇异纹路的青铜罗盘。那淡蓝色的微光,正是从罗盘中心一颗米粒大小的晶石中散出来的。
就在江诗韵的手触碰到这青铜罗盘的瞬间!
异变陡生!
她手臂上那正在蔓延的、粘稠的黑暗,像是遇到了克星,出一阵极其细微却尖锐的、仿佛无数虫豸被灼烧的嘶鸣,猛地从她手臂上收缩了回去,重新蜷缩回铁盒的裂口附近,躁动不安,却不敢再越雷池一步!手臂上那令人绝望的麻木感也随之停止蔓延,虽然被侵蚀的部分依旧冰冷僵硬,但至少,暂时保住了!
与此同时,怀中那躁动的铁盒(k-o,“蚀”),也仿佛被这罗盘的光芒压制,裂口处流淌的黑暗度明显减缓,那些蠕动闪烁的光点也黯淡了许多。
这罗盘……能克制“蚀”?!
江诗韵和林皓又惊又喜,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
然而,还没等他们细看这罗盘,那逼近的“沙沙”声已经来到了眼前!浓雾被排开,那是一片纯粹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与声的黑暗之潮,所过之处,连河岸的碎石和岩壁都仿佛在无声无息地“融化”、消失!
“走!”江诗韵抓起罗盘,将其紧紧握在还能动的那只手中,淡蓝色的微光如同一个小巧的保护罩,勉强将她和身边的林皓笼罩在内。她抱着被暂时压制的铁盒,转身就向着隘道深处冲去。
林皓紧随其后。
两人冲进狭窄的隘道,身后的“蚀”潮如同拥有生命的黑色巨浪,紧追不舍,不断冲击着罗盘散出的淡蓝色光晕。光晕在黑暗的侵蚀下剧烈波动,明灭不定,仿佛随时都会破碎。
隘道内比外面更加黑暗,只有罗盘那一点微光照明。两侧的岩壁湿滑粘腻,布满了厚厚的、仿佛有生命的苔藓,脚下是及踝的、冰冷刺骨的积水。空气沉闷得让人窒息,弥漫着一股浓烈的、类似福尔马林和腐烂水藻混合的怪味。
他们拼命奔跑,不敢回头。身后的“沙沙”声如影随形。
不知跑了多久,前方的隘道似乎到了尽头,出现了一个向右的急弯。刚拐过弯,眼前的景象让两人猛地刹住了脚步。
隘道在这里豁然开朗,连接着一个巨大的、明显是人工开凿的地下空间。空间的中央,并非河道,而是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圆形竖井,直径恐怕有数十米,井口边缘是冰冷的、锈蚀严重的金属护栏,大部分已经断裂扭曲。一根粗壮无比、同样锈迹斑斑的金属管道,从竖井上方黑暗的穹顶垂直垂下,深入井口下方无尽的深渊之中。
而在竖井的旁边,靠近他们进来的隘道口位置,修建着一个简陋的、由防水帆布和废旧木板拼凑而成的小小窝棚。窝棚里,竟然亮着一盏昏黄的、以电池驱动的露营灯!
一个人影,背对着他们,坐在窝棚口的一个小马扎上,正就着灯光,低头专注地……焊接着一块复杂的电路板?刺鼻的松香味混合着这里的怪味,形成一种更加诡异的氛围。
听到脚步声,那人影的动作顿住了。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是一个老人。头胡须皆白,且长而杂乱,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在昏黄灯光下显得异常明亮、甚至有些锐利的眼睛。他穿着一身沾满油污和不明污渍的蓝色工装,看起来比拾荒老人稍微整洁一些,但同样充满了与世隔绝的沧桑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