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心直直坠到了无边地狱里。
她的兰芽儿……已经忘了姐姐吗?
瑶娘眼睁睁看着兰芽儿重新回到莲台上,继续向信众布施净水。
轿辇绕过她,继续向前行进,仿佛刚才只是生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瑶娘趴在那里半天没有动弹,一滴一滴的眼泪砸在地面上,洇开一个又一个小圆,渐渐地,越来越多,越来越密。
人群中不知是谁仰天大喊了一声:“下雨了,下雨了!”
细细密密的雨丝落下,很快变得越来越大,平等地落在每个人身上。
京城干旱了将近半个月,终于在观音诞这一天,普降甘霖。
狂热的百姓们欢呼着跳跃着,又追赶着轿辇,激动地跪下磕头。
“是菩萨显灵了!”
“观音娘娘大慈大悲,救苦救难,降下甘霖,保佑我们足食丰衣,风调雨顺!”
……
雨越下越大。
游行队伍已经远去,喧嚣声渐息,仿佛去了另一个世界。
刚才未能拦住瑶娘的兵卒恼羞成怒,冲上去狠狠踢了她一脚,“还不快滚,等着抓你去坐牢吗!”
瑶娘置若罔闻,一动不动趴在地上,任凭雨水将她淋得全身湿透,身下积起了小水洼。
脸上泪水和雨水混在一起,到最后她自己也分不清了。
那兵卒连着喊了几声,恼羞成怒,高高举起手中的木棍。
“住手!”
远处传来一声厉喝,小卒扭头,见到两对年轻男女快步而来。
裴景翊上前亮出兵部主事的牙牌,同时道:“我是昌宁侯府裴景翊,麻烦行个方便。”
兵卒连连口称不敢,退到一旁。
另一边,沈令月和燕宜打着伞跑过去,将瑶娘从地上扶起来。
她浑身已经被淋湿,又挨了打,看起来狼狈又憔悴。
“瑶娘,你没事儿吧?”沈令月抬起她的手,指甲外翻,血肉模糊,不忍细看。
瑶娘只觉得头上漫长的雨水终于停了,她恍恍惚惚地抬起头,对上两张熟悉的,关切的面庞。
“是你们啊……”她勉强挤出一个笑脸,意识回笼,突然反握住沈令月的手,语急切又凄厉,“兰芽儿,我看到兰芽儿了!”
沈令月和燕宜对视一眼,果然如此,她们没有认错。
“我们也看到了,就是扮作观音的少女对不对?”
刚才观音的面纱被吹起的瞬间,沈令月和燕宜都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哪怕和瑶娘精心珍藏的那张小像有些许出入,但五官和面部走向总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尤其是观音眉心那一颗红痣,太醒目了,一看就是天生的,而不是用胭脂点的妆。
她们正商量着要去碧桃巷找瑶娘报信,就听见追着观音轿辇过来的百姓在议论,说有个疯女人冲破阻拦,险些撞翻了轿辇,结果还得到观音娘娘亲手赐福云云。
当时她们就猜,这人十有八九是瑶娘无疑了。
将阿芝交给在附近待命的侯府侍卫,她们四个在街边买了伞就赶紧往回找人。
幸好来得及时,否则瑶娘非要被五城兵马司的人以闹事之名抓起来不可。
那边裴景翊和五城兵马司的人简单交涉过后,得到允许可以把瑶娘带走。
他撑着伞走过来,看到瑶娘一身狼狈惨状,轻轻蹙眉,问:“她是你们的……朋友?”
燕宜认真对他点头,“没错,是朋友。”
裴景翊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只是跟着燕宜一块过来的,完全不清楚前因后果。
再看裴景淮,他好像认得瑶娘,但知道的也不多,亦是一头雾水的模样。
裴景翊想了想道:“突然下雨,法会应该也会提前结束,我差人回丰乐楼报个信,再让他们把马车赶过来,先送这位姑娘回家吧。”
看她伤得不轻,似乎还得请个大夫。
瑶娘大半个身子都靠在沈令月身上,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魂魄一般。
她哽咽着,艰难地出声:“怎么办,兰芽儿,兰芽儿她好像不认得我了……”
沈令月啊了一声,“你们刚才说上话了?她不记得你是谁了?”
瑶娘一闭眼就能想起兰芽儿刚才看她的神情,那么疏离那么陌生,心痛如绞。
“我找了她五年,她却忘了我……”
瑶娘哭哭笑笑,已经陷入自己的情绪里。
她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猛地喷出一口血,人也软软地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