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野院平藏还是那副仿佛永远带着三分笑意的模样,只是那笑意并未真正抵达他碧色的眼底。
“学者小姐,你的意思是,戒茶老师在家里凭空消失了?”
他慢慢走到我的身边,“坐下,擦擦雨。别生病了。”他原本在看以前的卷宗,还没看完,就听见同心急急忙忙赶来说那位须弥小姐要报案。
他刚想出去迎接,就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像是小鹿似的冲了进来,一身潮湿的水汽,身上还湿漉漉的,眼睫毛颤动着,气息不稳地喘着气,肩背上的衣服都湿了。雨水顺着微颤的睫毛滑下。像是哭了一样。
“走吧,边走边说。”鹿野院带上了件外套和竹伞便同我一起出了奉行所。
他肩上那件羽织被雨丝润湿了边缘,颜色显得更深。他抬手随意地拂去梢沾上的细小水珠,目光扫过惊魂未定的我:“不必担心。”
他的声音轻快,却带着一种职业性的锐利,“说说看,哪里不对劲?”
我紧跟他的身后。雨水砸在伞面上噼啪作响,湿冷的空气直往脖子里钻。“今天催稿的任务是由我来,她先跟我说,她最近收到了恐吓,但是并未告知我是何种方式。之后她一直让我在大门口等待,期间她并没有出来过。”
“万一是从窗户口逃走了呢?”鹿野院眉梢微挑,那点若有似无的笑意终于染上了一点兴味。
“戒茶老师家有两层,第一层没有窗户,第二层有,但如果她要从第二层出来,那我绝对会注意到。”
鹿野院点点头:“那看来关键还是在屋子里了。”
“而且我担心这是假象,还委托附近的同心在门口守着,我来报案。”
“同心?学者小姐真是细心呢。”
从卫生间出来后,我本想看看戒茶老师,但怎么也找不到。半掩着的卧室,还是厨房,都没有她的身影。当然,我也考虑过是不是我在卫生间时,她从门口溜走了。
可是并没有。而且玄关处那里的鞋子依旧与开始一样,
当时我的伞是半靠着门,如果门被推开,我是能听到动静的。
屋内没有任何声音,只有雨水顺着屋檐滴落的声音,单调而持续。
戒茶老师消失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某种可怕的直觉在尖锐地鸣响。我的眉头拧成了疙瘩,眼神也凝重起来。
天领奉行的同心们迅封锁了戒茶的小院。鹿野院走在前面,我跟在他的身后。
他先停在门口,问了门口的两个同心:“没有人进出吧。”
得到同心肯定的答案后,他回头看了我一眼:“有什么不一样了吗?比如说,东西……”
我仔细打量着门口的布局,鞋子……架子……我摇了摇头:“没有变化。和出来时一模一样。”
他点点头。负手走了进去。
室内很热。
书案上堆满了凌乱的稿纸、翻开的书籍和几支散乱的毛笔。矮桌上,三杯奶茶,有两杯都翻倒了,“滴答滴答”不断流到地上。
鹿野院的目光像一寸寸扫过房间周围,他检查了窗户的插销,完好无损。手指抹过桌面和书架的边缘,指腹上只留下薄薄一层灰。
也不是所有人都会天天打扫卫生。这几天天气沉闷,也是有可能的。
他蹲下身,仔细查看榻榻米边缘和墙角,寻找可能的拖拽痕迹或脚印。
这屋子虽然乱,但乱中有序,是那种创作者沉浸其中时特有的有序混乱。
这段时间我见过太多作者,表面光鲜亮丽,或者人模人样,实则家里都十分散乱。
我的目光掠过书架旁边地板的区域,上面覆盖着一张厚实的,边缘有着繁复藤蔓花纹的绒毯。这花纹好像须弥蔷薇。
只不过多看了几眼,我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那毯子摆放的位置,它离书桌前的坐垫足有半米多远。
“那个……”我忍不住指着那毯子,小声吐槽,“戒茶老师就算再随性,也不会把毯子丢在离座位那么远的地方吧?想盖腿都够不着,怪别扭的。”
鹿野院闻声转过头,视线精准地落在那块绒毯上。碧眸微闪,快步流星。“敏锐的观察,学者小姐。”他大步走了过来,没有立刻掀开毯子,而是蹲下身,用手指关节轻轻叩击毯子下的地板。
笃、笃、笃。
声音沉闷,实心。
笃、笃。
声音陡然变得空洞。
他嘴角的笑意加深了,抓住毯子一角,手臂用力,整张厚实的绒毯被他利落地掀开,甩到一边。
一块与周围地板颜色明显不同,边缘切割得异常规整的长方形木板暴露出来。
它大约长半米,颜色更深,木质纹理也有些微差异。
鹿野院的手指沿着木板边缘仔细摸索,眼神专注得像是在解读一份加密的古老卷轴。
我屏住呼吸,凑近了看,果然在木板靠近内侧的一条边缝里,现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凹槽。
“机关……”我喃喃道,“是机关吗?”
鹿野院没说话,站起身,目光再次投向那张堆满稿纸的书桌。“你是来催稿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