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欣她还好吧。”他问。“情况比之前好多了,可以简单分辨颜色和人影。”宋巧忍不住欣喜道,“医生还说恢复阶段好好配合,说不定会有奇迹出现呢。”汤岁嘴角牵起一个很轻的笑:“嗯,代我向她问好。”宋巧:“没问题啦,她也总念叨你。”汤岁推开教室后门时,教授已经在调试投影仪。周一早晨的必修课座无虚席,只剩下前排几个“吃粉笔灰”的宝座,汤岁向来都是随便坐,前排后排都一样。这样想着,脚尖还没动,就听到有人喊他,声音不大不小。汤岁下意识寻找声源,倒数第二排的汪浩安正夸张地挥舞手臂,活像艘遇难的船在打信号灯:“这边这边。”最左边那个空位像是特意留出来的,只犹豫了两秒,他就快步走过去,因为余光中看到教授已经拿名册。走近后才注意到他和汪浩安之间还坐了一个人,对方也正侧目看着他,粥店门口的回忆突然涌上来,他捏着书包带的手指紧了紧,沉默地落座,从书包里拿出课本。“你好啊。”隔着陈伯扬,汪浩安伸长脖子笑嘻嘻地没话找话:“我来你们班蹭课,不介意吧。”没记错的话自己好像不是校长,于是汤岁翻开书,说:“不介意。”“那就好。”汪浩安露出一副感天谢地的神色。汤岁没再讲话,眼睛也自始至终看着课本。“麦家辉。”“到。”“陈美琪。”“到。”台上的老师开始点名。不知道是不是没开窗户的原因,汤岁觉得头有些晕,他的免疫力好像下降了,明明之前在舞蹈室睡一晚都没问题。这样下去不行。他还报名参加了比赛,每周要去粥店打工,房租不能再拖……这些念头像蛛网缠住他的太阳穴。胡思乱想中,讲台上老师还在继续喊:“陈伯扬。”“到。”身旁的人忽然应声,吓得汤岁心头一紧,甚至连手指都不由得抖了下。很细微的动作,汤岁僵着脖子没敢转头,却清晰感觉到一道视线从自己发烫的耳尖掠过。胸腔内跳得更厉害了,脸也莫名发热,他有种如梦初醒的尴尬。“汤岁。”这时候老师的点名就跟故意揭露什么似的。“到。”他尽可能平静地回答,但还是听见自己喉咙里挤出的音节干涩到不像话。幸好身旁的人没有多说什么,那一眼也只是虚虚半秒钟,仿佛刚才那若有似无的注视只是高烧留下的幻觉。课上到一半,汪浩安终于睡醒,他闲着没事就开始骚扰正在学习的同学——汤岁。“哎,汤岁,我有事情问你。”他再次伸长脖子,将脑袋凑近陈伯扬的书,小声喊。汤岁沉默着回视,似乎在等待下一句话。汪浩安伏在桌面上,冲他招招手,示意他也趴下来,方便沟通。汤岁正因低烧而泛红的眼尾微微下垂,便借着桌子的力稍微伏下一些,这个角度使他看起来倒没有平时那样不近人情,有点像趴在地上等待摸摸的小狗崽。两颗脑袋隔着陈伯扬开始一问一答。汪浩安问:“简乐他大概每周几去舞蹈室啊?”汤岁答:“不清楚。”他真的不清楚,没有故意要隐瞒的意思。“那之前有人去骚扰他吗?”“不知道。”“他平时除了练舞,还做些什么?”“不了解。”“……”汪浩安很是无言地看着汤岁,一时间顶住话头,不知该说什么。倒是陈伯扬随手翻起一页书,短暂隔绝了他对汤岁有些古怪的打量。汤岁小声吸了吸鼻子,刚打算恢复正常坐姿,就听到汪浩安问:“你感冒了?听起来有鼻音。”汤岁一顿,下意识把胳膊往回收,刚才光顾着和汪浩安说话,自动忽略了被夹在中间的人,此刻他甚至屏住呼吸,目光轻而迅速地扫过陈伯扬的脸,然后垂下眸子,微不可察地又往过道那边挪了半寸。扑哧一声,汪浩安没忍住,他笑着碰了下陈伯扬的胳膊,说:“你别吓唬人家啊,真的是。”闻言,陈伯扬向汤岁投去较为关切的视线,音色温和:“有吗?”汤岁摇摇头。这次汪浩安笑得更厉害了。国语大学餐厅的饭比外面要实惠一些,早上七点之前、晚上九点之后刷学生卡就餐可以便宜一半以上的价钱。但这些都跟汤岁没有关系。借读生没有学生卡,就算有,即使优惠价格过后,也不如他去楼下那家小商店买一份面包更划算。思政楼的天台有防护栏,学校保安不会上锁,汤岁推开门,四月天的中午阳光温暖得恰到好处,风也轻柔,仿佛能抚平所有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