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郭嘉那得意的小眼神刺激了她,也许是邓结鼓励的目光给了她勇气,更有内心深处那份好胜心作祟,一股不服输的劲头冲上胸口。
荀维将自己的食槅端到陈群案上,趁着他仍错愕之际,突然伸出筷子,从陈群食槅里夹起一块羊肉,带着豁出去的决心,径直伸向陈群微涨着、似乎想说什么的嘴。
“你……你也尝尝这个!”荀维的声音带着强装的镇定,“看……看合不合口……”
她将羊肉塞进陈群嘴里,惊得陈群完全僵住,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这位一向清冷自持的妻子,此刻竟面如红霞,流露出从未见过的羞涩之情。
“噗……哈哈哈哈!荀夫人,做得好啊!”郭嘉首先爆发出大笑,“合该如此、合该如此!”
邓结也没忍住笑意,掩面笑得眼泪汪汪,“陈公子,味道如何?”
荀维听到笑声,头埋得更低,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但肩膀却也开始可疑地抖动起来,最终自己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赶紧用袖子掩住嘴。
一时间,小厅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厅外候侍的婢女们也都低头忍笑。
只有陈群,还保持着被投喂的姿势,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震惊茫然,到一丝难以置信的错愕,再到看着妻子那难得一见的羞窘笑靥时,眼底深处悄然浮现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和……一丝隐秘的欢喜。
他默默地咀嚼着羊肉,看着对面笑得毫无形象的郭嘉邓结,再看看身边捂着脸偷笑的荀维,最终只能无奈又宠溺地长叹一声,认命地接受了这场“礼崩乐坏”却异常温暖的晚宴。
夜色渐深,喧闹散去,荀维为二人安排好客房住下。
邓结在梳妆台前拆接着略显散乱的发髻,铜镜中映出她留有余兴的脸庞。
郭嘉斜倚在窗边的矮榻上,眼神柔和地注视着她,嘴角噙着深深的笑意。
“说怿,”他见邓结发丝散落,目光又专注了几分,“今日真叫我大开眼界。”
“这是如何说法?”邓结从镜中回望他,梳理着长发青丝。
“是说你同荀夫人。”郭嘉不免有些感慨,“谁能想到你进城时还说自己紧张,不过半日,便能同她并肩闯虎穴,还在刚才演了那样一出好戏,生生把陈长文都逼出窘迫来。”
想起陈群的模样,郭嘉笑意更深。
他起身,踱步到邓结身后,拾取一缕青丝,用手捋开打结处,“你就像一颗小太阳,走到哪里都能把人心里的冰化了……连她那样自视甚高的人都能被你吸引……”
他手指穿梭在发间,顺着发丝抚上邓结的脸,低头在她眉心轻吻一口,“我的说怿,当真是世间独一无二的珍宝。”
邓结被他的夸赞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侧头,贴上他的脸,“哪有你说得这么厉害。是谂歌她本就通透,只是被身份和过往自我束缚了。”
她顿了顿,从镜中看着郭嘉含笑的眼,忽然认真道:“而且……奉孝,我是真的愈发觉得,你俩有相像之处。”
“相像?”郭嘉一怔,“这又是何说法?”
邓结转过身,仰着头看他,“就是那种感觉……骨子里的骄傲、不服输,头脑里的机锋,还有……内心深处藏着不愿轻易示人的孤寂感。”
她伸手轻点郭嘉心口,“就像你总说自己‘寒门出身’,她也觉得自己是‘赊来的身份’……你们心底,都有一块隐藏自己的小角落。”
郭嘉脸上的震惊慢慢褪去,化作一种深沉的恍然之情。
“也许罢……可也都被你挖出来了。”
他低低叹了一声,转坐在邓结身边,将她揽进怀中,“当年在邺城重逢,她便是自认与我同是‘孤儿’,才误认甚么‘心意相通’,生出不该有的情愫与执着。”
“那你……”邓结不知怎的有些紧张,没敢靠上郭嘉的胸口,微微僵起身子,“后悔么?”
“后悔?”郭嘉轻笑出声,“后悔什么?我只后悔没有早点随元明兄去找你。”
他捧起邓结的脸,深邃的眼眸在烛光下波光流转,清晰地映出她的倒影,“看到今日这般的她,被你感化地去学着触碰回应身边人的心意,再看那陈长文手足无措却努力适应的模样,我更加确信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他抵上邓结的额头,“如你所说,我们若是同样破碎渴求温暖的人,只会如寒冰相撞,徒增伤痕。
像我们这样的人……”
他自嘲地笑了笑,“缺的就是像你和元明兄这般内心强大、温暖坚定的人。
你们就像一团永不熄灭的火,能融化我们所有的尖锐和脆弱,让我们无法自拔地想要靠近。”
他的眼神越来越深,带着一种灼热的光芒,从邓结清澈的眼眸,缓缓滑向她秀挺的鼻梁,最后定格在那微微张启、泛着诱人光泽的唇瓣上。
邓结被他看得心跳加速,脸颊发烫,一股莫名的羞涩让她眼神有些飘忽:“什、什么嘛……好好说着话呢……”
“何况不论心理上如何合拍,有的事却怎么也骗不了人的……”郭嘉的声音低沉了几分,身体也缓缓前倾,将她迫得向后微仰,背靠在妆案上。
“什、什么事……”邓结被他圈在臂弯中,心中已有几分猜想,只是他的气息近得让她有些发烫。
“自然是……身体会不由自主想要靠近的事啊……”郭嘉顺势揽住她的腰肢,吻上她的耳廓。
邓结只觉得一股熟悉又许久未有的热流直冲头顶,慌乱地抬手抵住他:“你、你答应过曹公,‘无心风月’的!”
“那是在军营!”郭嘉理直气壮,含糊不清地低语,“这两个多月,你道我有多难熬?夜夜拥你入怀却要恪守军规……嘉已经……忍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