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不知,这刺客是奉了谁的命令。
是卫泉的……还是,二公子的。
思及此处,我心底泛起一阵凉意,便默认了这三名暗卫的存在。
然而,祸不单行。
被黑衣人险些刺杀的惊忧还没退散,洪叔便亲自从南地赶到江南,神色紧张。
一进门,便带来了两个让我措手不及的消息。
屋内。
“若此事真是大少爷所为,卫家怕是要被满门抄斩!”
洪叔满面风霜,双眼通红,声音发颤:“京中旧部传来消息,说卫泉近来常与倭商往来,言称那才是真正懂造船之人。除此之外,在东夷那边,他已经私造新船,用的皆是走私来的铜钉,不是朝廷特准的木料。”
我愣在当场,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太荒唐了。
卫泉到底想干什麽?
难道他疯了?
洪叔接着说:“他扬言旧船靠忠义,新船靠银子。可他哪来那麽多银子?……少爷,您可还记得,那些充公前被他拿走的贡物?他怕是,早已和外邦勾结。”
我的心倏然一紧。
是啊,那时他确实拿走了不少东西。
我喃喃道:“他到底想干什麽?勾结外邦,一个不慎,就是灭门之罪!”
洪叔重重点头:“是!不止是他一人,再这样下去,恐怕整个卫府都要给他陪葬了!”
我吓得一抖,在屋中急急打转:“那怎麽办?得尽快把小娘和大夫人送走,不能再空等!”
洪叔一把拉住我,声音沙哑而急切:“少爷!躲有什麽用,卫府需要您,您得回来。”
我呆呆地望着他:“我?我能做什麽?……洪叔,我不过是个被赶出京的废人。你忘了吗?我连自己都保不住。”
洪叔眼眶通红,泪光闪动:“少爷,您是老爷亲认的少东家,是卫家的根!难道您就忍心看着老爷一辈子的基业全部被他给毁掉?即使能逃,卫家上下,数千条人命,又能逃得了几个人?”
一股钻心的痛自胸口迸发,直冲脑顶。
我嘶哑着说:“可我,我连自己都保护不了……一个连命都捡不稳的废物,用什麽救人?”
洪叔的声音忽然一顿,眼底的悲色更深。
“还有一件事。”他望着我,缓缓道出第二个消息,“卫家添丁,有了小少爷。”
“什麽小少爷?”我愣住。
洪叔声音低沉:“老爷离开南地後,二夫人诊出喜脉。只是还未来得及向京城报喜,便收到了噩耗。夫人们担心大少爷的势头,生怕被他察觉,便一直隐而不发。对您,也守口如瓶。因为夫人们都看得出来,您已经被吓破了胆!”
他上前一步,逼近我,“少爷,您还要继续这样云淡风轻,躲在江南,躲在夫人们的身後吗?”
我只觉耳边嗡嗡作响,整个人往後退了两步。
脑海中浮现出小娘那几日的模样。
步履沉重,说话迟缓,神情却刻意平静。
洪叔双手重重按在我肩上。
“少爷,南地的旧部丶京中的旧部仍在,他们都在等您发号施令。您忘了老爷在世时说过什麽?卫家,只认有能力的人为家主。”
他目光灼灼,像要将我从深渊中硬生生拖出。
“若您不站出来,大少爷就会取而代之。卫泉早就开始重整船师,打算以银换忠,用外邦铁器取代卫家的血!他宁肯冒着与外人勾结的罪,也要把老爷留下的根毁干净!”
我抱住头,呼吸急促,喉咙发出低哑的喘息声。
“少爷——”洪叔声音沙哑,“振作起来吧。无论卫府丶南地丶京中旧部,我们都在等您。”
我颤抖着,胸口起伏不定,粗重的呼吸在空荡的屋中回响。
我死死盯着地面,感觉血气正从眼底往外涌,仿佛下一瞬,血泪就要滴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我慢慢放下抱着头的手。
手一点点收紧,攥紧了拳头。
翌日清晨,我便带着风驰,随洪叔同船啓程,返航南地。
江南的小院门被我亲手落下重锁,锁声清脆,不知何时还能再回来。
船行渐远,江面起雾,我静静望着那一线水天。
想到小娘与大夫人,想到父亲留下的基业,想到那些仍在苦等的旧部与商会,以及,那个我尚未谋面的弟弟。
那股自离京後缠绕不散的死寂,终于在此刻灰飞烟灭。
回到南地,我几乎没有片刻休整。
府中旧部齐聚一堂,商议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