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又重复一遍,“从来没有。”
我点点头。
血顺着额角往下淌,越流越快,滴落在地上,溅到衣襟,像一朵一朵暗红的花。
我死心了。
二公子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补了一刀:“小山,你不是要听真话吗?这就是真话。”
“你就像这玉佩,生得好看罢了。可谁还会在意,是谁送的?”
这一瞬间,我甚至没什麽愤怒。
只有一种迟钝的痛,像被钝刀一寸寸割着。
他们似乎还说了些什麽。
我看着他们的嘴在动,却听不见声音,脑中一片嗡鸣,只剩下空白。
不知过了多久,脚步声渐渐远去。
包厢里忽然传出一阵细微的声响,像是谁轻轻挪动椅子,又很快停下。
我知道,那里之前还有人。
可我已经不在乎了。
整间屋子重新陷入死寂,只剩酒香丶血腥,以及我跪着的呼吸声。
我呆愣愣地跪在地上,两眼无神,望着那被碾碎的玉佩。
血与汗顺着鬓角滑落,滴在地上,热气蒸腾。
已是盛夏。
往年这个时候,我早已随商船归来,带着海风与盐香。
小娘围着我转来转去,怕我中暑,又怕冰桶太多凉到骨头。
大夫人含笑在旁,教我如何管事丶立威。
父亲则一如既往,手把手地带着我,事无巨细,从无不耐。他看着我的目光,总是那样温和丶骄傲。
那时,热辣的夏天不再是我跪在侯府,害怕地浑身发寒,抖得像筛子。
是明亮的夏天,黏弄的空气,带着细汗与笑声。
可这一切,那种被阳光包裹的夏天,都在顷刻间消失,一夜之间,化成了空白。
心脏骤然一阵剧痛,疼得我几乎发出呻吟。
那疼是从胸口钻出的,带着撕裂的热,逼得我大口呼气。
汗水与血混成一股腥味,我手虚虚攥紧,压在心口,像要抓住什麽。
可不过一眨眼间,这痛就忽然散去了。
呼吸也停了,热气也停了。
汗珠被衣服吸干,我的心底只剩下一片漠然。
我想站起来,可浑身没有一点力气。
“小山……”有人叫我。
我回头,竟是阿初。
我对他笑了笑,我不知道,也许是笑了,声音低得快听不见:“你也没死啊。”
阿初轻叹了口气,蹲下来扶我。
他的神情复杂,依旧如从前,看着我时,目光里总带着一丝不忍。
他拿出帕子,轻轻按在我额头上:“我早说了,你这双眼睛,迟早会害死你。”
我低下头。
眼前的光影终于彻底模糊,遮在我眼前那层像纱一样的白雾,缓缓散去了。
就像一颗拼命燃烧的星星,最後一刻燃尽了它所有的光,终于沉入了永恒的黑暗。
我缓缓擡眼,看着他,低声说:“以後不会了。”
因为我的右眼,已经彻底看不见了。
【作者有话说】
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