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着朱色朝服,身姿挺拔,神情肃然。
三皇子则一袭玄紫,袍角绣金纹云龙,面容半掩在雪影之中。
直到我看清三皇子的脸,整个人瞬时僵在原地,脚下不觉後退了半步。
若非此时此地,若非此刻正值金銮之下,我恐怕已失声喊出名字。
三皇子,竟然是黄三爷!
脑中仿佛被雪水浇了个透,木然之後,是急速运转的惊惶思绪。
琛——萧琛,正是三皇子的名讳。
就在我怔愣之间,耳畔响起一道低沉嗓音,李昀带着似笑非笑的意味:“你果然认识三皇子。”
我猛地回头,才意识到自己失态太甚,心中惊惶难抑,赶忙收敛神色,向太子与三皇子叩首行礼。
太子眉宇不动,神色冷峻,沉声道:“起。”
我应声起身,不敢擡眼。
三皇子擡手示意,声音温润含笑,与先前在净光寺时无异:“又见面了,卫公子。”
那熟悉的称呼丶熟悉的语气,此刻从天潢贵胄口中说出,却像一根细针,刺入我心头。
我感到背脊微微发凉,馀光偷瞥太子,他的神色依旧未有波澜,仍是一派高位者的清冷自持。
可我的心,却已从刚出大殿时那丝松缓,骤然绷紧,悬到了最高处。
大太监转向李昀,微笑开口:“圣上有旨,请李将军亲送卫公子出宫。”
李昀拱手沉声应道:“微臣领命。”
我强自镇定,拱手行礼一一道别,声音发涩。
殿前风雪愈急,铺天盖地似要将人吞没。
李昀走在我前方,身姿笔挺,肩背宽阔挺拔,步伐沉稳如山,仿佛这满天风雪都绕他而行,半点不敢沾身。
着他修长的背影,脑中却止不住浮现他那日带有深意的话。
——“如能归来後静居数日,受些佛门清气,也是一桩好事。”
这是否,正是太子借他口中所言?
我越想越冷。
甚至,想到一桩陈年旧事。
连大雪都不及那记忆中,更令我心惊的一事。
那年,我曾偶遇三皇子,替它给二公子递信。然後不过数日,荣庆侯府便因谋逆,满门抄斩了……
而刚才李昀意有所指的话,不是怀疑,而是笃定。仿佛比我还清楚,我和三皇子之间有过交集。
“唔。”我擡手捂住鼻尖,结结实实撞在李昀背上。
原来在神思恍惚间,已走到了宫门前。
我闷声道:“抱歉。”
李昀回过身,低垂着眼眸看我。
那双黑得发亮的瞳仁,在红墙白雪之间愈发深邃得惊人,如冷潭幽水,不见底。
“卫公子,”他说,语气沉静而不容置喙,“现在就站队,可不是个好主意。”
我怔怔地望着他,迟疑地将手从鼻前放下,轻声问:“李将军此言,何意?”
“太子对卫公子……青睐有加。”他语气简短。
我本还想摆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却发现脸上已挂不住任何表情,心口突突直跳,真正的惊惧彻底淹没了我强装的从容。
话哽在喉间,我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李昀垂眸沉思片刻,忽而俯身靠近,嗓音低得只我一人能听见:“我给你指条明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