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昀说:“这鱼虽是初捞初食,终究还是淡了些,比不上南地的海味,才叫一个‘鲜’字。”
是说京城比不上南地麽?
还是……
指我初入京局丶新身换姓丶面貌未久,正如新鲜之鱼,人皆好奇。
我动了下唇角,借着抿酒的动作,目光飞速打量了下李昀的神色。
他的神色平静自若,举止闲雅,仿佛这句不过是信口一提,话中并无别意。
我希望是自己想太多了,他的话中并无深意。
我斟酌着说道:“我倒认为各有风味。南地的鱼多是海味,京城则多河鲜。”
李昀看了我一眼,随即问:“再过些时日便是年节,南地都是如何过的?”
我想了想:“和京中其实也差不离。”
他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为我介绍京城的年节。
“京城平时禁鞭炮烟花,可一到年下便开禁了,家家户户皆是爆竹连天,火树银花,一夜未歇。”
语至此处,我忍不住接话:“是啊,哪怕最穷的人家,也舍得买挂小挂炮,点上一串,图个新年吉利。”
李昀静静听着。
“京城是红灯高挂,金绸对联。街上人虽多,却不吵闹。”我一边说,一边好像真的有些想家了。
望向窗外微雪飘零,我继续道,“而南地却不同。我去年还自己亲手扎了个纸糊的鱼灯,挂在廊下,倒也别具一格,颇有童心。街上孩子们追着花灯跑,一巷子的笑声,不用怕吵到贵人。”
李昀听完,笑了笑:“听你这般说,倒觉南地年节更添几分人间烟火。”
我点头:“京城的年,总觉太规整了些,灯太直丶太亮,规矩得像礼部出图。而南地……哪怕只是廊下一点灯火,也能照出满屋暖意。”
“我们那边年节是不用下人值夜的。家家户户,连最下头的夥计都放假,让他们也能守着自己家的火盆,吃顿热饭,图个安宁。”
李昀顺着我的话,语声和缓:“这点京城倒也一样。不光是放假,还得大把洒银子。辛苦一年,是该叫人宽宽心。”
我忍不住轻声反驳:“也不是家家都这样宽厚。”
李昀闻言挑了挑眉:“哦?南地第一皇商,也会在这等事上克扣下人?”
我一怔,旋即反应过来,连忙辩解:“自然不是我们家。”想了想,又补上一句,“也不是南地。”
他似乎饶有兴致,话锋一转:“那便是京中?不知是哪位大人家,竟这般不近人情?”
这下,我方觉失言,赶忙笑着敷衍:“不过是听人随口说的,究竟哪里……也记不大清了。”
李昀却不肯轻易放过,食指轻叩膝上,语气玩味:“连南地都能听得风声,为何京里反倒没了动静?卫公子这是当咱们京兆府耳目都盲了?”
我佯怒,轻轻一哼,嘴角撇得有些可惜:“将军今日请我来,不是说好赏雪品鱼丶把酒言欢,怎麽反倒成了兴师问罪?”
说罢,我擡眼定定望住他,不再躲闪遮掩。
李昀眯了眯眼,像是真的被逗笑了,眼尾浮起淡淡笑意:“是我鲁莽。”
他举起酒杯,“罚酒自赎。”
杯中清酒一饮而尽,神色仍是闲雅从容。
我也笑着举杯:“将军敬酒,某焉敢不陪?”
一杯入喉,酒意微醺,只觉屋中炉火暖得更甚了几分。
【作者有话说】
小山内心:我跟你吃顿饭我是真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