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第 19 章（第1页）

第19章

苏晴带来的短暂轻松气氛，随着她的离开而渐渐沉淀。阳光依旧明亮，但病房内的焦点重新回到了冰冷的现实上。

林笙的加密终端再次震动，打破了宁静。她迅速查看，神色变得专注，指尖在平板电脑上快速滑动调取着数据。

“顾队，”她擡起头，看向虽然闭着眼但显然在凝神细听的顾遥，“技术队对花粉的基因序列比对有了更详细的结果。”

顾遥立刻睁开眼，目光锐利地投向她，之前的些许放松瞬间消失无踪。

“那种基因改良苔藓的花粉，其基因标记不仅与五年前的泄露案样本高度吻合，”林笙的语气带着一丝凝重，“数据库深层比对显示，它还有一个极其微弱的丶非自然的基因剪接痕迹。这种剪接技术非常前沿，更像是一种……人为添加的丶用于追踪溯源的特殊标记。”

“追踪标记？”顾遥敏锐地捕捉到关键，“像是故意留下的线索？”

“很像。”林笙点头，放大屏幕上的基因图谱，“这个标记的序列结构非常独特，像是一种签名。技术队正在尝试逆向解析这个‘签名’的编码规则，希望能关联到具体的实验室或研发团队。”

这无疑是一个重大突破！如果这个标记能锁定某个特定来源，就等于抓住了“清道夫”及其背後势力的尾巴！

“需要多久？”顾遥追问，身体不自觉地前倾，完全忘了伤口的疼痛。

林笙看着她急切的样子，心下微叹，语气却保持平稳：“基因解析和溯源需要时间，而且对方肯定做了反追踪屏蔽。急不来。”她适时地转移话题，递过刚才切好的苹果，“王队他们已经加派人手，对‘心象科技’旗下所有涉及高海拔实验室和生物材料研究的机构进行外围摸排和技术监控了。”

顾遥看着递到眼前的苹果，又看看林笙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的眼神，沉默了一下，最终还是接过来，机械地送了一块到嘴里，咀嚼着，眉头却依旧紧锁，显然心思全在案子上。

林笙知道她没那麽容易放松，也不勉强，继续一边处理数据，一边看似随意地闲聊般说道：“说起来，那种苔藓的花粉，之所以能成为追踪标记，是因为其基因结构异常稳定，且具有独特的荧光标记物，在特定光谱下无所遁形。‘清道夫’这次……算是百密一疏了。”

她的话听起来像是在介绍技术细节，但眼角馀光却留意着顾遥的反应。

顾遥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下意识地问：“荧光标记？那是不是意味着，只要他们接触过那种苔藓，即便花粉脱落，也可能有残留？”

“理论上是的。”林笙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的光，她就知道顾遥的思维永远能抓住关键，“技术队正在尝试开发一种便携式的特定光谱扫描装置，如果能成功，或许可以在不惊动对方的情况下，进行环境残留检测，甚至……对特定嫌疑人进行快速筛查。”

这个前景让顾遥的精神明显振奋了一些，苍白的脸上甚至有了些许光彩。但紧接着，她又蹙起眉：“开发这种设备需要多久？‘清道夫’不会给我们太多时间。”

“我已经把核心参数和算法模型发给了技术合作单位，他们正在优先处理。”林笙回答道，语气沉稳，给人一种一切尽在掌控的感觉，“另外，我重新梳理了周教授和秦佩云教授留下的所有资料，发现一个有趣的共同点：她们晚年都曾私下资助过几个独立的丶研究‘神经伦理’和‘技术反制’的小型学术团体。或许，‘种子’的下落，或对抗‘织网’的方法，并不仅仅藏在技术里，也藏在人心里。”

她巧妙地再次将顾遥的注意力从急于求成的焦虑中，引向了更广阔丶更需要耐心和智慧的调查方向。

顾遥陷入了沉思，指尖无意识地敲着床沿。林笙的话像一把钥匙，为她打开了新的思路。对抗“织网”这样的庞然大物，或许真的需要联合一切可能的力量。

看着她专注思考的模样，林笙微微一笑，不再打扰她，低头继续自己的工作。阳光洒在两人身上，一个沉思，一个忙碌，气氛却不再像之前那样紧绷，反而有种无声的丶默契的协同感。

良久，顾遥忽然开口，声音平静了许多：“林博士，麻烦你把那几个学术团体的资料发我一份。”

“好。”林笙立刻应道，手指在平板上操作了几下，“发到你加密邮箱了。不过，”她擡起头，眼神带着一丝不容商量的坚持，“看完必须休息半小时。这是……医嘱。”她搬出了一个顾遥无法反驳的理由。

顾遥瞥了她一眼，似乎想说什麽，但最终还是抿了抿唇，算是默认了。她拿起旁边的平板，开始专注地浏览资料，只是偶尔会因为伤口的隐痛而微微蹙眉，但很快又沉浸进去。

林笙看着她认真的侧脸，心底那片湖面再次泛起温柔的涟漪。她知道，让这个人彻底放松是不可能的，但至少，她学会了用更有效的方式引导她，让她在可控的范围内燃烧自己，而不是盲目地横冲直撞。

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敲响，主治医生带着护士进来例行查房。

“顾队长，感觉怎麽样？伤口还疼得厉害吗？”医生一边查看监护仪数据，一边问道。

顾遥从屏幕上擡起头，神色恢复了一贯的冷静，言简意赅：“还好。医生，我什麽时候可以出院？”她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

医生似乎早已习惯了她这种风格，笑了笑，一边检查她手臂的伤口和石膏固定情况，一边不紧不慢地说：“顾队长，你这可是开放性骨折合并严重感染，失血也多，能这麽快清醒并且生命体征稳定已经是万幸了。出院？起码还得观察一周，等感染完全控制住，再看骨骼愈合情况。伤筋动骨一百天，急不得。”

“一周太久了！”顾遥眉头立刻锁紧，“我还有重要案子……”

“再重要的案子，也没有身体重要。”医生语气温和却坚定，他拿出一个小手电，“来，顾队长，配合一下，检查一下瞳孔对光反射。”

顾遥配合地睁大眼睛，但当医生的小手电靠近她左眼时，她的右眼几不可察地丶飞快地眨动了一下，长长的睫毛像受惊的蝶翼般颤动，虽然身体纹丝不动，但那一瞬间的微表情和下意识的眨眼频率加快，暴露了她对这种近距离丶直接照射眼睛的检查方式，有一种近乎本能的丶极力克制的紧张感。

这个极其细微的反应，没有逃过一直静静观察着她的林笙的眼睛。林笙想起之前看过的顾遥档案里，有轻微“瞳孔对光反射敏感”的备注，据说源于她早年一次任务中眼部短暂受强光刺激的後遗症。平时无碍，但在身体虚弱或注意力高度集中时，对这种直接的光照检查会显得格外敏感和不适。

医生专业地完成了检查，点点头：“反应良好。”然後开始记录。

而林笙则不动声色地站起身，走到窗边，动作自然地将百叶窗的角度调整了一下，让直射进来的丶可能有些刺眼的午後阳光变得柔和分散。然後，她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不是递给顾遥，而是轻轻放在了医生检查时无意中在她左眼前方晃动形成的小片光影里，巧妙地利用水杯的投影，在她眼睛前方制造了一小片柔和的阴影区。

她做这一切的时候，没有看顾遥，也没有说话，仿佛只是随意地整理环境。

顾遥的目光下意识地追随了一下林笙的动作，当那小块令人不适的直射光被水杯阴影替代时，她紧绷的眼周肌肉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毫米。她似乎明白了林笙的用意，视线快速扫过林笙平静的侧脸，嘴唇微动，最终什麽也没说，只是重新将目光投向医生，但之前那份因检查带来的细微紧绷感，已然消散。

医生和护士并未察觉这无声的交流，记录完数据，又叮嘱了几句便离开了。

病房门关上後，顾遥沉默了几秒，忽然低声开口，语气有些生硬，像是解释，又像是自言自语：“……光线有点强。”

林笙背对着她，正在整理桌上的物品，嘴角轻轻弯了一下，语气平常地接话：“嗯，下午西晒是有点厉害。帮你调暗了点。”她绝口不提刚才的检查，给足了对方台阶。

顾遥“嗯”了一声，不再说话，重新拿起平板，但指尖在屏幕上的滑动似乎比刚才轻柔了一些。

林笙坐回椅子，拿起一个橘子慢慢剥着，橘皮的清香淡淡散开。她将剥好的丶晶莹剔透的橘瓣放在小碟子里推过去，状似无意地闲聊道：“说起来，那种特殊苔藓的花粉，在强光直射下反而会降低荧光效率，最适合的检测环境其实是柔和的散射光。有时候，避开最直接的刺激，才能看到更清晰的东西。”

她的话听起来依然在说案子，但那双含笑的眼睛轻轻扫过顾遥，带着一种了然和安抚。

顾遥擡起眼帘，对上她的目光，瞬间明白了她的双关之意。她沉默了一下，伸手拿起一瓣橘子放入口中，清甜的滋味在舌尖化开。这一次，她没有反驳，也没有觉得被冒犯，反而有一种被细致理解和无声呵护的……暖意。

夕阳的馀晖透过调整过的百叶窗，温柔地洒在两人身上。案件的阴影依旧笼罩，但在这间小小的病房里，一种基于深刻理解和细腻关怀的纽带，正悄然生长，愈发牢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