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女子掀开帘子,纤纤玉手宛若柔荑,却像利爪般把她的心撕得粉碎。
“哥哥,我没事,你去看看地上这个女孩子吧。”女子甜甜的声音传来,对令仪来说却不啻雷鸣。
“那个女人”果然霸占了她的一切。
程远扬用鞭子指向趴在地上神思不属的令仪,冷声呵斥:“算你命大,小爷这次不计较。以後再敢来街上碰瓷,皮不扒了你的!”
令仪含泪大喊:“哥哥,是我啊!我才是渊柔。”
程远扬似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嘲弄地笑道:“哪来的疯子来冒充我妹妹,当爷是瞎子吗?快滚!不然有你好受的。”言罢策马而去。
她的容貌明明没有发生变化,哥哥为什麽不认得她了?这个世界到底还有多少事情发生了变化?
她呆呆地瘫倒在地,黯然神伤。
看热闹的人渐渐散了,慧舟扶起泪流满面的令仪,替她重整发髻:“这可怎麽办好?那些人看见你衣衫不整的样子,都要笑话的。”
令仪心神俱碎,早没了赴诗会的兴致:“我不想去了。”
慧舟摇头:“失约可比这样去赴约更失体面。”
令仪冷笑道:“那又如何,阮家还能打死我不成?”
慧舟诚恳地回答:“老爷最在意显贵对他的评价,咱们失礼在先,他决不会放任你连累阮家,势必要把咱们扫地出门的。”
前三十年,令仪从未学过忍耐,但经过这段时间在阮家的观察,她知道自己应该放下宁折不弯的行事准则。为了最後的复仇,暂时的蛰伏是必要的。
“那咱们回去再换一套吧。”
慧舟犹疑道:“只能这样了,迟到一会儿也没办法。”
令仪慢慢起身,在慧舟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往回走。正要登车,一个熟悉的声音忽地传来:“阮姑娘。”
若说她对“那个女人”除了怨恨还有那麽一丝愧疚,对这个人就是全然的心灰意冷。
他杀死程家满门,污蔑她与四皇子有私,赐她自尽,桩桩件件都让她无法原谅。
她正待不理,慧舟却上前行礼,恭声道:“三殿下万安,可是去赴诗会?”
齐询笑道:“是呀,今天我做东。”
他走到令仪面前:“阮姑娘,发生什麽事了?”
令仪恨得咬牙切齿,他就这样没一点眼色,偏偏在她最狼狈的时候撞上来,她偏要做一回“硬姑娘”。
“我掉粪坑里了,今天怕是去不了了。”
齐询好奇地问:“哪有粪坑?”
“就是你。”
慧舟见令仪出言无状,吓得捂住了嘴。
齐询脸一沉,接着绽放出一丝笑意:“阮姑娘真会说笑。你心情不好,我不与你计较。”
慧舟怕令仪再次出言讥刺,忙抢过话头:“小姐差点被马撞到,衣服脏了,发髻也散了,这样去有失颜面。您方便给小姐找个地方换身衣服吗?”
“我有办法,咱们到地方再说。”齐询说着,回身召福瑞上前,“去成衣铺给小姐挑两身合适的衣服,再去胭脂铺挑些用得着的东西,送来老地方。”
令仪全身都在抗拒,但为了心中还未成形的计划,只好不情不愿地上车跟在齐询车後走了。
马车越走越偏,竟是走进一片茂林修竹之中。齐询的车停在一幢楼後,引令仪和慧舟进入屋中。
屋中布置十分雅致,桌椅床铺一应俱全。
令仪环顾四周,不屑地讥嘲:“原来三殿下在这金屋藏娇呢。”
齐询一愣:“这是我平常出宫自己住的,所谓的‘娇’从何处而来?”
令仪挑眉道:“装模作样!你没和姓阮的来过?”
她话音刚落,才反应过来“姓阮的”不正是自己吗?她还未作出反应,慧舟却先羞红了脸,摆弄福瑞送来的东西替她上妆。
齐询拍手大笑:“姑娘原来是在开玩笑呢?好吧,你说你来过,那就是来过了。”
慧舟一扔梳子,捂着脸大叫:“我们小姐头受伤失忆了,殿下也失忆了不成?小姐什麽时候来过了!”
齐询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阮姑娘受过伤,现在可好些了?”
令仪冷笑道:“你天天那麽殷勤,这会儿装不知道?谁相信!”
齐询挠了两下脑袋:“我什麽时候天天向你献殷勤了?”
令仪不发一语,走到屏风後面换衣服,谁知竟穿不上。
“他竟然不知道我的衣服尺寸,这个情人当得太不够格了!”令仪气得瞪大了眼睛。
“小姐越发疯魔了,殿下怎麽会知道您的衣服尺寸呢?”慧舟羞得差点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小姐和殿下见面,我和初珑都是跟着的,你们什麽时候出的这档子事啊?”
令仪以为阮家与国公府不同,不是丫鬟仆妇衆星捧月般行动的,因此给了他们可趁之机。如果事实是慧舟说的这样,她前世听到的那些流言蜚语又是怎麽传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