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
距离皇帝下令全城搜查已经过去了半个月,御林军挨家挨户寻找当天观赏水嬉的百姓,询问他们当天有没有发现什麽线索,仍一无所获。
皇帝只得以失察的罪名罢免了部分参与招募艺人的官员,可是主使者却一直没有找到,整日食不甘味,上朝时也无精打采的。
主管此事的齐谌被禁足罚俸,齐询幸灾乐祸了好久,浑然未觉一场风暴正在慢慢靠近,伺机将他卷入其中。
事後令仪跟着齐询去靖国公府拜访程远扬,齐询主动求和,并感谢他当日保护六公主的恩情,程远扬反而不好意思起来,两人就此和解。
趁着两人正在交谈,令仪偷偷溜出来找渊柔,问起陈复行的行踪,得到了确切的答案:“陈复行下令以後先混入百姓中逃走了,已经出了城。”
令仪心下起疑,离开时见齐询正在和程远扬切磋武艺,便兴冲冲地凑上去看,背脊霎时窜上一股寒意。
齐询和他们两个人都交过手,万一察觉了他们武功路数一脉相承,一定会怀疑他们之间的关系。
一时齐询和令仪告辞出来,他果然好奇地问:“小将军习武是家学渊源,你的武功又是从何处学来的呢?”
令仪额头冷汗直冒,强笑着回答:“我是来程家的时候偷学的。”
齐询沉思片刻,面露怀疑之色:“练武非一日之功,就算是武学奇才,也要经过实战的检验才能学成,但你的招式和习惯都不像是仓促练成的人会用的。”
令仪把汗湿的手藏到背後,却被他一把扯到胸前:“你紧张了,到底有什麽事瞒着我?”
面对齐询的质问,令仪的肩膀陡然垮了下来:“好吧,老实告诉你,我不是阮令仪,我是前世被你害死的冤鬼来索命了。”
齐询身子一颤,放声大笑起来,摸了摸她的额头:“你怎麽开始说胡话了?”
“说了你又不信。”令仪眉头一皱,把前世两人的恩仇一五一十告诉了他。
齐询越听心情越沉重,疑惑地问:“你说你是程家小姐,那如今在程家坐着的人是谁?”
“那是前世的阮令仪。”
看着令仪认真的神情,齐询想笑又不敢笑,抚摸着她头顶光华璀璨的对钗,眼角眉梢皆是掩不住的欢喜:“好吧,那我就信你了,谢谢你的坦诚。”
这回轮到令仪震惊了,她宁愿齐询把自己当成疯子,也不想这麽轻易蒙混过去:“这麽离奇的故事,你就这麽相信了?我说我要报仇,你不害怕吗?”
齐询眼眸幽深:“你有很多机会可以杀了我,但你为什麽没有下手?”
令仪转开了脸:“因为没有合适的时机,你以为我会那麽傻?”
他扶着她的肩,让她看向自己:“别再骗自己,其实你不忍心,是不是?等你真的下了手,就没有回头路了,你也不想抱恨终身,对不对?”
他想了想,又道:“你说我前世当了皇帝,害死你全家,其中一定有什麽误会,我会留心。还有,我爱的是站在我眼前的你,而不是从前的那个人。”
令仪嘴角浮上一丝凄凉的笑意:“既然你愿意相信我,我也愿意相信你。”
然後,齐询又跟她谈及派人去鸿宾楼查找线索的经过。
鸿宾楼共有四层,一层接待散客,二三层包间可作宴饮之用,四层便是住店客人休憩之所。探子回报这两天四层一直客满,他却从未见过有人下楼,许是藏了什麽秘密。
二人百思不得其解,索性不再去想。
过了几天,令仪担心对钗被摔坏了,就珍而重之地把它放在锦盒里。
齐询抚摸着盒中的对钗,笑向她道:“我答应送那个老太监出宫养老,他才透露出一点头绪,原来贵妃与柳家都是无妄之灾。”
令仪忙问端的,齐询答道:“柳家给二哥的贺诗中因有一句‘凤隐高台梧影疏,牡丹衔露压琼琚。’有人让老太监把诗偷出来,又命人穿凿附会弹劾柳侍郎心系僞朝,因此柳家才会获罪。”
令仪恍然大悟:“这麽解释,确实很危险。”
齐询摇头叹息:“那个老太监当时侍奉我母亲,说她大字不识,刚找人解释明白那首诗讲了什麽,眼错不见那首诗就被他偷了。她恨自己泄露秘密,甘愿承担所有罪责,谁知竟背着恶名直到如今。”
令仪想了想,问:“是皇後指使他这麽做的吗?不然他怎麽会找皇後要钱。”
齐询点点头:“是,他是皇後派去监视我母亲的。他答应等出宫逃离了皇後掌控,就把证物交给我,帮柳家翻案。”
令仪心知这麽多年过去了,柳家翻案的可能微乎其微。可是看着齐询一副等她夸奖的神色,她说不出打击他的话。
她终是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了声感谢。
有时令仪觉得自己就像是在安慰不久于世的病人,眼角藏着泪,嘴角却在违心地上翘,在对即将到来的危险一无所知的齐询面前强颜欢笑。
就算她确信齐询并非因为阮氏杀死程家满门,程家人到底是被他赐死的,何况箭在弦上,她已不能停手。
靖国公府的衆人听说皇帝打算趁贵妃生辰的时候举行庆典,都兴高采烈,衬托得忧心忡忡的令仪更显反常。
渊柔也无精打采,扶着额头,向令仪道:“哥哥告诉我,户部有个侍郎承认私通乱党,马上就要满门抄斩了,你说是不是齐谌推他出来挡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