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再一次地,他收紧了力道。
只是这一次,没有问话了,是安静的。
朝阳从遥远的山涧升起,霞光金红交加丶绚烂夺目,温暖的光线一点一点蔓延。
但这狭小的丶车站投下的三角阴影里,是光照不进的寂静。
鸢色的左眼中,黑潮集聚如雪,什麽在坍塌丶翻涌。。。一如嗜血的渴求,与无望的执着。
手指在用力,但太宰治的姿态却是闲散的,只像在抚摸什麽小动物。
他敛眸俯看对方,感受指下越发微弱的脉动,在逐渐迟缓走向停滞的节律中,
感知,流逝的生命。
*
发不出声音。
想要呼吸,肺痛如火,
但。。。灼烧,烧灼,四周笼罩着焦灼而痛苦的热气。
头脑昏沉,渴求冲撞如山石,原来,生物对空气的渴望,与情感无关,是一种本能。
但,无法看清,无法挣脱。
只能于起伏的晕眩中,想象自己死亡,——枯萎如树皮般剥落丶分解,如金鱼,弹跳着,腮腺张合。
在恍惚中,雾岛栗月想起了一切无关紧要之物,——家乡成片死去的燃烧森林丶外祖母临终满是褶皱的微笑。。。
他想起魏尔伦说彗星飞行,想起太宰治,望向自己的神情。
对于痛苦与死亡,这个人,又是怎样理解的呢?
为什麽,感到了悲伤?
——静默在淤泥里,却透不过气来,于深处腐烂,长存的虚无。。。
似曾相识,这是他曾感受过的,对方周身弥散的情绪,彼时,他将那当作悲伤。
而现在,心肺烧灼,胃部抽搐,是悲伤?
抑或,靠近却无法抵达的死亡,才是悲伤?
时隔一年,再一次地,他感觉到了什麽,産生新的情绪,却并非眷恋,而是如渊向死之渴求。
这是他的情感,还是他共鸣的丶名为太宰治的,这个人的悲伤。
雾岛栗月不明白。
他擡起了手,努力,却没有什麽力气,
于是最後,用尽力气,少年也只是堪堪将手搭在了另一只缠满绷带的手上,那像是一种祈求,
抑或,安慰。
*
眼睑膜点状出血,口唇发紫,肌肉张力降低,反应迟缓。。。严重缺氧的表征。
太宰治冷静地观察着丶评判。
少年看向他的眼睛,涣散的绿,夹了一点蓝,却很清澈,
清透如无人问津的林间碧潭,连微风也无法留下痕迹。
和所有他见过的将死之人都不同。
其间没有恨意,也没有渴求,只是平静地,注视世界,注视自己,掩映皆不留影。
最终,他松开了手。
“记住这种感觉,这是被你所杀之人,在死亡中溺毙的感觉。”
俯身至少年耳边,太宰治吐出的话语,一如情人间的低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