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多年後,像是一笑泯恩仇了。
山无州蹙眉,觉得心口还疼,吃了药作用不多,调息也有点困难。他惊慌回头。
风屿落还好,没被伤到,但廖远知……
廖远知吐了一点血,身体不稳,倒了下去。
山无州伸手探脉,朝风屿落轻轻摇了摇头。
“你,你干什麽要挡那一下?”风屿落从嗓子里挤出话,像吃了秤砣一样,沉甸甸的。
廖远知擦了嘴角:“这是我家,有妖冒犯,当然要挡回去。不然指望你,那你已经没命了。”
风屿落把秤砣吐出来,张口要骂,临了拐弯:“感觉怎麽样?”
“又不是品尝美酒。”
风屿落深呼吸。
山无州叹息离开,最後时间留给这两个死对头。
廖远知看他吃瘪模样,开怀笑道:“缺德这麽多年,遭点报应是应该的。反正也没几天了。”
身边是零落枯黄的小草,和这小院一样,都要走到头了。
风屿落眼睛泛红,八百年前种种往事,闪现脑海。
廖远知望着空中来回碰撞的妖怪,道:“你要是学剑术,可以一剑劈了那崽崽,偏偏整什麽游念术,到底咋想的?”
眼睛来回翻,其实他知道,故意这麽说的。
风屿落累到没力气生气:“最後时刻了,积点阴德吧。我跟你道歉,我以前不该那样说你成吗?”
廖远知忙打断他:“别,别道歉,我说了,各人有各人的报应,这是我应得的。”
风屿落望天。
廖远知撑自己起来,小心扯他袖子。
“干什麽?”有些没好气。
廖远知闭上眼,缓了很久,才半睁开,费力道:“我有个心愿。其实本来我也想去找你的,谁知你先来了。”
风屿落顿时心软了。
寿数天定,两人修行至此能活八百多年,已经算上天厚待了,该看淡生死。
但朋友最後的心愿,还是要替他完成的。
将妖怪收服,装进山无州带来的法器香炉里。
两天後,风屿落抱着骨灰上路。
他仍然被半边面具遮着,眼睛看不出异样,其实背地里红过几回眼睛。
分开几百年才见面,就彻底天人永隔。
风屿落反思,人年轻气盛时候,为什麽总拿伤害诉说在意,用威胁表示挽留?
若是各退一步,或者各进一步,这几百年何必充满遗憾。
可叹廖远知,修行游历,一生壮阔,临走时和其他人一样,生前再胖,那几天猛地瘦下许多,骨灰也只装了两坛。
风屿落摩挲瓷坛,心疼朋友,暗暗叹气。
山无州走在前面。他不放心,便一同前往。
这是风屿落心底隐秘,他就一直没揭面具。也是玩心重,想着装成另一个人看徒弟在外表现。
最後最重要的是,风屿落现在看山无州有点瘆得慌。
这人太可怕了啊,一句话翻起压了八百年的涛浪,以後还得了?
他刚和朋友说开,又送走朋友,内心正思绪纷杂,若是再让这小子和他说些别的,他可能埋了朋友後,自己也差不多该找坟地了。
想起十几年前那个上午,风雅瑞抱着孩子上山,他出门就感觉不对,躲回了屋里。
事实证明,这小子果然克他。
风屿落左思右想,想撵他回去:“少侠,其实就是送个葬的小事,你不必陪同的,不危险。”
才十八岁的山无州,举手投足已经很稳重,右手背在後面,步履从容,说反正他也不忙。
祖师爷看不懂,一个十几岁孩子,何必装大人,该玩的时候不玩,以後有的苦吃。
风屿落又伤感又疑惑又来气,斜睨他背影,心想,很闲是吧,好,回去给你加翻倍课业。
到了地方,是一处山坳。
景色倒是挺美的。
山无州站在山崖边,抱臂往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