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黛手握成拳头抵在鼻头下,微蹙的眉下是欲哭不哭的桃花眼,涣散的瞳孔配上含有恐惧的声线积出信服力:“早上我办完事回来,就不知道为什麽,反正又往这户看了看,结果那个人影还在!”
她瞪大了眼睛,惊恐又无助地望着正轻轻拍着自己的後肩安抚的女行案员。
“我回了家一趟,之後吃完早餐出来丢垃圾,想了又想,还是决定过来看看,起码要跟这里面的住户沟通一下,结果敲了十多分钟都没等到人开门,反而还闻到一股味道。”闻黛作出干呕状,缩着肩膀,一副害怕的胆怯样。
女行案员扶着闻黛的肩膀半揽着她,目光一直注视着她的脸部,点着头道:“好,我们明白了,你先调整一下状态,不用再怕了,等会儿我们进去了就什麽都知道了。”
恰逢开锁师傅将门打开,在门打开以後,其中的恶臭全扑了出来似的,站在近处的几个行案员和开锁师傅不约而同地拧紧了眉毛。
女行案员的手从闻黛的肩膀上脱离,她捩过身面朝着门,偏着的头对向闻黛後,又对向站在旁边有些局促的开锁师傅,“你们先暂时在门口等一会儿。”
一丛行案员走了进去,先是几声“啧”丶“噫”以及错杂的叹息声传出,再是哜哜嘈嘈的讨论声,不久後出来的女行案员先看了眼闻黛,旋即侧目对向开锁师傅道:“你可以先离开了。”
末了目光被转至闻黛脸上,女行案员道:“你要先跟我们去一趟持正所,做一下笔录。”
多管闲事的结果就是在持正所从上午待到下午:
做笔录期间闻黛的神态端得十分认真,语气亦焦躁而笃定——
“我不是精神病,我真的看见了,你们可以去调监控的,大概是昨晚十点多还是十一点的样子,我那会儿应该是站在街上等车的,然後我回头看了,当时我回头看就是看的那户人家。”
“回来的时间是在九点左右,我又擡头往那儿看了。今天我完全是第一次走进那栋楼,如果不是出现那麽诡异的一幕,我才不会莫名其妙找过去;不信你们可以把所有的监控查一遍。”
期间的女行案员多次对她表示安抚以及信任点头,但闻黛知道,她可能又要跟精神病牵扯上关系了。
中午的午餐由女行案员提供,是女行案员的父亲从家里送来的饺子及炸元宵,有一半进了闻黛的肚子,她笑看着把腮帮子给塞鼓的闻黛道:“你吃慢点儿,可别噎着了。这些饺子和元宵都是我妈做的,从皮到馅都是纯手工,我也一直觉得味道好呢。不过说起来,你工作怎麽是在半夜呢?做的什麽工作啊?”
戳着元宵往嘴里塞的动作暂时停止,闻黛咽下口中的食物,直直地迎上女行案员暗含探究的眼神。
“我是从事玄学行业的,我挺清醒的我没疯,当时晚上出去是因为有个单主他孩子晚上一直哭一直扑腾,就找我去看看,就处理了有一段时间,然後我搭档他又发着烧,我就又跟他去了趟翠湖区那边的医院,因为那个单主在翠湖区,你不信的话也可以调监控的。”
“我们在医院里一直待到早上,买了个早餐他就把我送回来了,然後就出现我第二次看见那人影的情况。”
负责调监控查询的一位男行案员走过来拍了拍女行案员的肩膀,他的眼皮向下闭了闭,跟着点动的是下巴,“她没撒谎,而且从近半个月的监控看,她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因为她前两天才刚回来。”
“诶,照你这麽说,你是觉得真有鬼神一类的呗?”那男行案员似乎对这方面颇感兴趣,他一手撑在桌面上,盛着好奇的眼睛把目光捩来闻黛脸上。
歇了手里的筷子,闻黛後仰身体靠在椅背上,“信则有,不信则无吧,不信的话最好还是要有点敬意的,我也不会强迫不信的人去信,我自己是干这行的,我肯定会说有。”
排除了闻黛的嫌疑,女行案员总算有心思正经和闻黛聊聊,她支着下巴道:“其实我们办案子是会遇上一些没办法用科学解释的,但想要结案肯定不能拿这种神乎其神的理由,表面上也不能说信,不过——私底下我还没少跟我爸妈去寺庙里求神拜佛。”
于是就鬼神一事的探讨持续了他们一整个午休。
下午时,围在闻黛边上明显在把她的话当故事听的行案员齐齐办起了正事去,独剩闻黛一人在椅子上坐得屁股疼。
四点多的时候,才终于等到老妇人的儿女出现。
为首的是穿着板正大衣的约摸六十出头的大爷,跟在他身边的女人似乎还要年长一些,後头几个估计是小辈,四十岁左右正处中年的男人首先挤出来,洪声道:“我们已经看过了,我婆婆她是有心脏问题的没有错,可以确定了,应该就是心源性猝死。哪个是发现我婆婆去世的?”
早从他们进来时就被吸引了注意力的闻黛擡起头,她举了举胳膊,挪着自己坐得发疼的屁股站起来,“是我发现的。”
然而还未等闻黛再将自己的发现过程阐述一遍,坐在工位上的女行案员就先站起来拦在她身前,“是这个女孩子发现的,她比较敏感,如果不是她敏感地察觉到不对劲,估计就要等到重度腐烂的时候才能发现,毕竟现在是冬天。这里有笔录,你们家属可以看一下。”
她将自己拿在手中的材料递给为首的人。
被女行案员挡在身後的闻黛眨了眨眼睫,她垂下脑袋,腹诽着幸好女行案员没说是她比较神经质。
而这些人似乎对发现过程并不感兴趣,仅仅是简单地传阅而过便还了回来,倒是有凑热闹兴致而跟过来站在後方的小孩子捧着材料看得津津有味,一男一女约摸初中生的模样,正凑在一起研究着。
在将材料还回给女行案员後,这家人把注意分到了闻黛身上片刻。
“谢谢你啊。”
“谢谢咯小妹。”
几声简短的道谢掩不去敷衍,将六十来岁的大爷给挤到了身後去,中年男人直勾勾地盯着女行案员问道:“诶,行案员同志,那我想问一下,我婆婆这去世了以後遗産要怎麽分啊?她没立遗嘱,那套房子又归谁啊?”
屋内的几个行案员显然对此情形早已见怪不怪,被问询的女行案员做了个暂停的手势,“遗産问题去找公证处或者法院,我们只负责死亡调查。既然已经确定是自然死亡,那我们这边就直接结案了。”
她旋过头眄向待在自己身後的闻黛,脸冲着门口的方向偏了偏,低声道:“今天麻烦你了,你现在可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