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水泼上脸时,闻黛想起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她的包没拿。
捧着水的动作保持着,她躬身的姿势也依旧维持着,过来准备上厕所的女行案员是先前为闻黛指路的女行案员,亦知晓闻黛的“舍己为人”身份。
瞧见她卡在这儿一动不动,女行案员走向厕所里的脚步一止,她转着头眄睐着闻黛道:“怎麽了?你需要什麽帮助吗?”
“啊……就是突然想起来我的包落在那个村子里没拿。”
“啊?这怎麽办,你要不要明天再去一趟那里拿包?”
“也没事啦,一个背包而已,那个包还是我高中时候的书包呢……而且里面也只剩换洗的内衣了,不碍事。”
躬着身的人从木偶状态中苏醒,闻黛直起腰,飒然地冲女行案员咧开嘴笑,只可惜酒窝处兜着还没完全脱去的死黄粉底液,冒出唇的大白牙让她在此刻有些恐怖。
後背凉了下的女行案员呼吸都窒了小悉,脑海中闪回昨晚在家看的印尼民俗恐怖片画面,心梗了一下的女行案员牵动自己发僵的唇角肌肉,浮了个笑出来。
她挪着脚後退几步往厕所里挪,“……昂丶昂,明白了,那你继续。”
全然没意识到自己把女行案员给吓着了,闻黛再度投入卸妆活动中。
套在身上的花布罩衫,太妨碍她掏出自己藏在衣服里侧的东西,于是过来洗手的陈斯辙撞见的画面是如此的——
头发用小发夹卡着的竖立花布橄榄球,吃力地脱掉了身上的花布罩衫,里侧较为宽大的风衣见了世界——世界的厕所。
谁也想不到,导致花布罩衫能被撑得发鼓的,是一件被兜在内里的长款风衣。
紧接着,瘦身成功的竖立花布橄榄球从口袋里掏出了充电线丶充电宝丶好几个包在塑封膜里的符令丶卸妆水丶卸妆油丶防晒霜……等等。
原本空空的洗手台被零零散散的东西逐渐堆满,场面之盛大犹如哆啦A梦效仿贞子从电视机里走了出来。
只不过这款竖立的花布橄榄球哆啦A梦更特殊,她是出现在厕所的,并且是持正所的厕所。
没心思去关注背後站着的人的闻黛,又把除卸妆油和洗面奶以及洗脸巾之外的东西给放回了口袋里。
大概真是让神经紧绷了太久,她居然茫昧地把所有的东西都掏了出来。
全程埋着头的闻黛甚至没看一眼镜子,她摁出卸妆油就往脸上糊,揉了好一阵,到了需要照镜子观察脸上的妆溶到了什麽程度的时候,她被镜子里“遽然”出现的男人吓得差点魂归天外。
“陈斯辙你有病啊!”好悬就突发心脏病的闻黛气急败坏,“你过来了怎麽不出个声?吓死人了。”
观摩了她变装过程的陈斯辙优哉游哉地走近,修颀的男人站在她傍侧,悠悠然地伸出手去接水清洗,漫不经心道:
“我为什麽要莫名其妙发出声音?况且,会吓人的应该是你才对吧?一个古怪的女人在厕所脱衣服拿东西,再顶着这麽一张脸擡头……换做是胆子小的人,你恐怕得赔付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
刚想反驳他的闻黛被一声尖叫拦截。
上完厕所出来的女行案员下意识地把视线转向镜子,不巧,她看见了闻黛那张正糊着卸妆油的浑浊的脸。
尤其是在闻黛身上的花布罩衫还没了的前提下,突然小了半个的人脸又糊了,一时没看清的女行案员乍一瞧还以为是脸化了的人——惊悚电影和漫画看多了的下场。
可怜闻黛差点被她这声尖叫送得归西,和她无二的是陈斯辙。
被两个人震悚未褪的目光齐齐望着,女行案员拍着胸口,渐渐回过神来後,她歉仄道:“对不起对不起,实在是抱歉,我就是刚出来的时候没看清你的脸,我以为是那种脸在慢慢融化的鬼呢。”
短短一个小时内被接连重创小心灵的闻黛陷入沉默。
她就不该在车上睁开眼,她真该继续睡下去。
“没事,比起你,的确是她更恐怖。”率先对女行案员表示谅解的陈斯辙不忘踩闻黛一脚。
“陈斯辙如果你不会说话可以考虑把嘴缝起来。”比着快嘴似的,闻黛不断气地咬牙斥了他一句,旋即加快了卸妆的动作。
把她的脸给“融化”了的卸妆油被她洗去,又用洗面奶仔细地冲洗。
不论是风衣的领口还是内搭的领口都被水打湿,无可奈何,毕竟她从脸到耳朵丶脖子,全都抹了那死黄死黄的粉底液——连手也是。
费劲地把自己洗干净的闻黛擡起头,最後再冲了把手用纸擦干,随即便扯下松松地包在头上的花布头巾,别着头发的小夹子也被她拿了下来。
柔顺的黑发依然蓬松,顺溜地在她肩背处披下,洗尽铅华的掌大娃娃脸被洗得白里透红,红的根本原因是她用的力道太大。
看着镜中焕然一新的自己,闻黛长舒出一口气:“舒服多了。”
双手抱臂站在邻侧的陈斯辙饶有兴致地观赏了全程,他冷不丁点评道:“卸妆前更接地气。”
“……”这是在阴阳她卸妆前像村姑呢。
舌尖顶了顶腮帮,闻黛转动眼珠睃着他,兀自把洗面奶等物装回口袋里,手在完成任务後进行了突袭。
她的拳头在陈斯辙的胳膊上连砸好几下,瞪着一双微翘的桃花眼冲着他,就差呲着牙去彰显凶相。
张嘴时虎牙露出,可惜当事人并没意识到自己的气势因为虎牙和酒窝锐减,还在气冲冲道:“不怼我一句你会死是吧陈斯辙?真没见过你这种合作夥伴,不知道的以为你恨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