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皆是一怔。派匠人出海?这在本朝商人中可谓罕有。
林微熹看出他们的疑虑,淡然一笑:“故步自封,终非长久之计。‘叠翠绣’能有今日,亦是博采衆长之果。海纳百川,有容乃大。让我们的技艺走出去,也将外面的精华引进来,方能生生不息。”
她目光扫过在场几位年轻却已崭露头角的绣娘,其中便有当年她在江南发掘的那位绣出《秋江待渡图》的女子,如今已是独当一面的大家。“锦绣坊的未来,在你们身上。技艺要传承,但更要有创新,有风骨。莫要只盯着眼前利益,失了匠心。”
衆人皆肃然应是。
议事毕,衆人退下。林微熹独自在花厅坐了片刻,看着庭院中欣欣向荣的花木,心中感慨。从当初那个只为生存丶为复仇而苦苦支撑的孤女,到如今执掌偌大家业丶一言可影响行业风向的靖国夫人,这一路走来,如梦似幻。
“可是累了?”萧执的声音自身後响起。他不知何时已回府,走了过来,将一件薄披风轻轻搭在她肩上。
林微熹回头,靠进他温暖的怀抱,摇了摇头:“只是有些感慨。想起当初在锦绣坊初见王爷时……”
萧执低笑,揽住她的肩:“那时你像个浑身是刺的小刺猬,却又亮得惊人。”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肯定,“微熹,你做得很好,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好。父皇前日还与我夸赞,说你经营的産业,不仅充盈了内帑,更带动了民生,传播了文化,乃利国利民之举。”
林微熹心中暖流淌过,轻声道:“是王爷给了我底气,给了我这片施展的天地。”
“不,”萧执低头,在她发间落下一吻,“是你自己,挣来了这一切。”
夕阳西下,将两人的身影拉长,紧紧依偎。江山万里,锦绣篇章,有他与她共同谱写。
弹指间,又是十数年光阴流转。
皇帝萧景琰已然驾崩,萧执顺应天命人心,登基为帝,改元“永熙”。林微熹自然被册立为皇後,母仪天下。而他们的嫡长子萧琰,也已长成英挺睿智的青年,被立为太子,入主东宫,开始协助父皇处理朝政。
永熙帝萧执,延续了其作为靖王时的刚毅果决与锐意改革,在位期间,整顿吏治,发展农商,巩固边防,开创了一派海晏河清的盛世局面。而林皇後林微熹,则以其独特的智慧与影响力,不仅将後宫打理得井井有条,更为皇帝提供了许多关于经济丶民生乃至外交的宝贵建议,她所倡导的“技艺交流”丶“文化互通”,使得大周在周边国家中享有极高的声誉。昔日锦绣坊培养出的衆多匠人,遍布各地,甚至远赴海外,将大周的文明与美名传播得更远。
这一日,是帝後的大婚纪念日。萧执推掉了所有不必要的庆典,只与林微熹两人,悄悄出了宫,回到了他们最初的家——靖王府。
如今的靖王府,虽帝後不常居住,但依旧保持着原来的模样,一草一木,皆充满了回忆。两人携手走在熟悉的回廊下,看着庭院中那株愈发苍劲的松柏,都不禁有些恍惚。
“还记得那年,你在这里,对我说‘京城有我’。”萧执停下脚步,望着身边的妻子。岁月似乎格外厚待她,虽年华渐逝,却更添雍容气度,眉眼间的沉静与智慧,一如往昔。
林微熹微微一笑,眼角的细纹都带着温柔:“自然也记得,王爷说‘等我回来’。”
两人相视一笑,千般过往,尽在不言中。他们一同去了熙和殿,去了书房,去了那个曾共同面对无数风雨丶也共享无数温馨的密室。
傍晚,两人坐在王府花园的亭子里,对着天边绚烂的晚霞小酌。石桌上摆着几样清淡小菜,皆是林微熹年轻时亲手做过的丶萧执喜爱的口味。
“琰儿如今已能独当一面,朝中诸事,他处理得愈发得心应手。”萧执抿了一口酒,语气中带着为人父的骄傲与欣慰,“我们,总算可以稍稍偷闲了。”
林微熹为他布了一箸菜,柔声道:“是啊,孩子们都长大了。只是你这身子,早年南征北战,落下不少旧伤,如今虽天下太平,也需好生将养,莫要再像年轻时那般拼命。”
萧执握住她布菜的手,掌心温暖:“有你在身边盯着,朕岂敢不爱惜自己?”他凝视着她,目光深邃,充满了历经岁月沉淀後的丶愈发浓醇的爱意,“微熹,这一生,得你为妻,是我萧执最大的幸事。”
林微熹眼中泛起幸福的泪光,反手与他十指相扣:“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此生能伴君侧,亦是微熹之幸。”
夕阳彻底沉入西山,漫天星子渐次亮起,如同碎钻般洒落在静谧的夜空。亭中灯火温馨,映照着这对相守半生丶情深不渝的帝後。
山河永固,家国安康。他与她的故事,始于微时,历经风雨,终在这盛世顶峰,谱写成最圆满的结局。白首同心,岁月静好,往後馀生,皆是与君共度的丶温暖而漫长的时光。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