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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第1页）

第9章

回到市局时，已是凌晨。大楼里灯火通明，与窗外沉沉的夜色形成鲜明对比。特殊案件调查队所在的楼层更是人声鼎沸，技术队丶法医组丶现场勘查人员来往穿梭，空气中弥漫着紧张忙碌的气息。图书馆一战，动静不小，需要处理的手尾极多。

顾遥将车直接停进内部通道，没有立刻下车。她关掉引擎，车厢内瞬间被一种极致的疲惫和劫後馀生的寂静笼罩。她能听到自己太阳xue血管突突跳动的声音，也能听到身旁林笙依旧略显急促丶无法平复的呼吸。

她侧过头，看向林笙。顶灯的光线勾勒出对方过于苍白的侧脸轮廓，长长的睫毛低垂着，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微微颤抖的手指紧紧攥着放在膝上的设备箱提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整个人像一张拉得过紧的弓，还未从极度的惊恐和肾上腺素飙升的馀波中彻底放松下来。

一种陌生的丶带着钝痛感的怜惜悄然攫住了顾遥的心脏。她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轻轻覆在了林笙紧攥的手背上。她的掌心带着枪械握把摩擦留下的微热和一丝薄汗，触感并不柔软，却异常稳定。

“没事了。”顾遥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我们安全了。”

林笙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触碰惊到。她擡起头，看向顾遥，那双清澈的浅褐色眼睛里还残留着未散尽的惊悸，以及一丝迷茫。手背上传来的温热和坚定的压力，像一道细微的电流，穿透了她冰冷的皮肤，奇异地安抚了她狂跳的心脏和颤抖的指尖。她没有抽回手，反而像是汲取力量般，指尖微微松动，下意识地翻转，轻轻回握了一下。

只是一个极其短暂的交握，却仿佛有千言万语在无声中传递。

“还能坚持吗？”顾遥收回手，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冷静，但眼神里的锐利软化了些许。

林笙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可以。”她推开车门，脚落地时几不可察地软了一下。

顾遥将她细微的踉跄看在眼里，没说什麽，只是快步绕到她身边，语气公事公办却不容拒绝：“先去医疗室做个检查，吸入不明气体，必须排除风险。”

“我没事……”林笙下意识地想拒绝，她更关心收集回来的数据和那枚要命的信号标定器。

“这是程序。”顾遥打断她，眼神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你是重要证人和专家，你的身体状况必须记录在案。我陪你去。”

这一次，林笙没有再拒绝，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医疗室的检查简单迅速。医生处理顾遥肩甲上那道明显的弹痕擦伤时，林笙就站在一旁，看着那处泛红的皮肤和轻微的淤肿，嘴唇抿得紧紧的，眼神里满是自责和後怕。

“只是擦伤，没事。”顾遥注意到她的视线，淡淡地说了一句，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林笙没说话，只是默默接过医生递来的药膏，小心地帮顾遥涂在伤处。她的动作很轻，指尖冰凉，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专注。顾遥没有动，感受着那微凉的触感和轻柔的力道，肩颈紧绷的肌肉似乎放松了一丝。

从医疗室出来，顾遥带着林笙走向那间安静的小型会议室。推开门，看到桌上已经摆放好的信号标定器和分析终端，林笙微微一怔，看向顾遥。

“你需要安静的环境。”顾遥简单解释了一句，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谢谢。”林笙低声道，心底滑过一道暖流。这种无声的丶周到的安排，比任何言语都更能触动她。

她立刻坐到终端前，投入到数据分析中，这是她平复情绪的方式。顾遥则在一旁进行紧急简报，声音冷静条理，但偶尔揉捏眉心和略显疲惫的眼神，泄露了她承受的巨大压力。

简报结束，顾遥走到窗边，望着渐亮的天空，沉默不语。高强度紧张後的疲惫感阵阵袭来。

一杯温水递到她面前。顾遥转过头，看到林笙站在旁边，眼神里带着小心翼翼的关切。“顾遥，”她轻声纠正了之前的称呼，将水杯又往前递了递，“你一直没喝水。”

这个细微的称呼变化和递水的动作，让顾遥冰冷的心底似乎被什麽东西轻轻触了一下。她接过水杯，水温透过杯壁传来恰到好处的暖意。“分析有结果了？”

“初步结果。”林笙点点头，指向屏幕，“信号标定器的编码方式非常古老且隐蔽，但核心识别码段……与心象科技早期一些淘汰産品的废弃编码规则有部分重叠。虽然不能直接证明是他们，但嫌疑进一步加大了。”

她顿了顿，继续道：“更重要的是，我在尝试反向追踪信号可能接收端时，发现了一个极其微弱丶但非常有规律的加密信号‘信标’，正在持续广播，其覆盖范围……似乎主要以本市几个重点科研机构和历史档案设施为中心。”

顾遥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他们在标记潜在目标，或者……在绘制某种行动地图？”

“很有可能。”林笙的脸色凝重，“这个信标信号还在，意味着他们的‘标记’行动可能仍在继续。”

正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轻轻敲响。队员小陈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上面放着两碗热气腾腾的粥和几样小菜。“头儿，林博士，食堂刚熬好的，趁热吃点吧。兄弟们都在外面吃呢。”

食物的香气让顾遥和林笙几乎同时感到胃部一阵紧缩。高度紧张後，身体才後知後觉地发出饥饿的信号。

“谢谢，放这儿吧。”顾遥的语气缓和了些。

小陈放下托盘，悄悄退了出去，临走时还贴心地把门带上了。

顾遥将一碗粥推到林笙面前，自己拿起另一碗，默默地吃了起来。热粥下肚，带来实实在在的慰藉感。

两人安静地吃着。晨光透过百叶窗，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也柔和了顾遥平日里过于冷硬的侧脸线条。林笙悄悄擡眼看着她，看到对方眼底的疲惫，也看到那不曾熄灭的坚定光芒。

这一刻，没有言语，只有勺子轻碰碗沿的细微声响和彼此平稳下来的呼吸声。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与安宁在空气中流淌，仿佛刚才的生死搏杀都被这温暖的晨光和简单的食物暂时熨帖了下去。她们静静地分享着这片刻的宁静，也分享着劫後馀生带来的丶难以言喻的紧密联结。

吃完粥，顾遥放下碗，看向林笙。晨光中，对方的脸色恢复了一些血色。

“天亮了，”顾遥的声音恢复了冷静，却少了几分惯有的冷硬，“‘清道夫’在暗处绘制地图，我们必须更快。”她的目光落在林笙身上，带着全然的信任和托付，“接下来，我们需要根据你发现的信标，主动出击。找到他们，阻止他们。”

林笙迎上她的目光，眼中疲惫未消，但那份专注和坚定已然燃起。她郑重地点头：“明白。我会找出信号源。”

晨曦中，两人目光交汇，一种超越了搭档的情谊悄然滋生。她们是彼此在黑暗中的倚靠，是硝烟散尽後可以共享片刻安宁的战友。而新的一天，等待着她们的将是更加凶险的征途，但这一次，她们将更加紧密地并肩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