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沉默,周悬嘲讽的扯出一抹苦笑,
“阿衣,你说我小时候不是这样,那你呢,自我们重逢後,你的心里,真的还如同小时候般信任我吗?”
她不知道,他昨夜一夜未眠,一闭上眼,全是冲天的火焰中她虚弱的脸。
他的窗户,自踏上江南之旅後,夜里从未敢合上,一来,他能保持警醒,二来,若是有什麽风吹草动,他能用最快的速度响应。
昨日如果不是他睡得不安稳,想着再去看她一眼,确保无事後再睡,那麽後果,他连想都不敢想。
第几次了,这是他差一点眼睁睁失去她的第几次,他不敢想。
昨日他找到那处焚烧的宅子时,差点连剑都拿不稳,门上锁链砍不断,幸亏房子年岁长,房门和墙壁连接处有些腐朽,他才能把整扇门掀倒。
可是看见她的一瞬间,他清楚的看到,她的眼里没有劫後馀生的庆幸,反而是能救下张林的喜悦。
连回去的路上,她都一直在和他讨论当年之事,连自己皮肤被烧得发红都没注意到。
所以如果不是碰巧遇到她,他也本想去找方雪明拿药的。。。。。。
他生气她不告诉他,生气她不将自己的命当回事,可实际上他更恨的是自己,恨自己不够强大,不能让她全身心信任。
一次又一次,她不要他,连自己的命,也不要了。
周悬垂下眼皮,强忍着剜心的痛轻轻挣开她的手,“阿衣姐姐,很晚了,去吃饭吧。”
言罢,便再也不敢看她的面容,径直打开门下楼。
房门打开,周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眼前,杨笛衣伸出去的手还停留在半空中,久久没有放下。
等馒头睡饱了,神清气爽到达楼下准备吃饭时,神经大条如他,也察觉到今日的氛围似乎有些不对劲。
江上哥,脸色不好,很沉默,笛衣姐,看着呆呆的,也很沉默,就连旁边一向温文尔雅的方大夫,也很安静。
“怎麽了?”馒头拿起一个馒头,嚼的动作不禁也轻了许多,留心着这一桌奇奇怪怪的人,悄悄歪头问旁边人。
没人回答,馒头直接擡起胳膊碰了碰,“问你呢?他们吵架了?”
“不知道。”
义正言辞,字正腔圆,这声音好像不太对啊,馒头缓缓擡头,正巧对上鸢心那双平淡如水的眼眸,馒头吓得连忙往後缩,“怎麽是你啊?”
这一折腾,发出的动静可不小,但一桌子人,愣是没一个看他的。再一瞧,沈洛华也是心事重重的样子,连看他一眼都没有。
馒头顿时坐正了,眼睛滴溜溜转,饭也不敢吃,心想大家这不会中邪了吧,还是被下毒了?
“吃你的饭吧。”往日一直坐在他右边的杨三白今日却在右边,见此白了他一眼,往他嘴里塞了个馒头,“天天一惊一乍的。。。。。。”
馒头不好意思笑了笑,埋头安静吃饭。
一上午的时间瞬息而过,等到了晌午,周悬带着馒头回客栈休息时,外面突然起了吵闹的声音。
这一幕,也太熟悉了,馒头心被提到嗓子眼,但这可是白天啊,秀娘又来了?
沈洛华难得的没有出去逛街,正和鸢心在窗边喝茶,杨笛衣就在一楼,听到声音也跟着出来查看。
不远处一辆马车正晃晃悠悠往这边走,只不过马车的後面,还跟着一辆盖着白布的木板车。
马车前头坐着一马尾少年,正摇头晃脑甩着鞭子,一路上朝两旁的人抱拳,
“打扰各位父老乡亲了哈,我们经过此地,正好在路边捡到这位家中惨遭火灾,烧的面目全非的可怜人,不知是不是哪位乡亲家里人啊?那个地点,就在城门外不远处路边一间小房子。。。。。。”
杨笛衣听後心里猛地一跳,不由自主看向那块白布,依稀可见下面黢黑的焦体,心下震惊,这麽快就被发现了?
下意识望向周悬,他似有所感,也低头看向自己,少顷,周悬微蹙着眉,轻轻摇了摇头。
杨笛衣胸口起伏,尽量让自己的反应不要太过于异常,只装作害怕的神情,往後面退了几步。
“路边?是不是我们的县令啊?”
百姓中,已经起了细碎的讨论声,“不会吧,县令会这麽惨?”
“天灾人祸哦,那谁说的准,我看他也不是什麽好人……”
“不会真是吧,路边房子,不就他那一间。”
马车没有停留,只少年不停在问,“谁家的啊,有没有人知道?来不领,认一下也行啊……”
但街边无人唤他们,马车只好继续向前。
突然,马车里有人似乎敲了敲车壁,那少年顿时便停了马车。
马车就停在他们不远处,杨笛衣下意识望去,里面走出一个翩然公子,径直朝他们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