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不妨听听再说,”杨笛衣眸中含笑,直直地看着他。
张林一怔,“既如此,夫人请讲。”
杨笛衣顿了顿,这才道,“大学有言,为人君,止于仁;为人臣,止于敬;为人子,止于孝;为人父,止于慈;与国人交,止于信。。。。。。。。”
杨笛衣刻意放缓说话的速度,娓娓道来,同时配合着手指的敲击,每说一句,她的眼神便冷上几分。
不到一刻的功夫,张林已然有些神情涣散,整个人如同虚虚浮着般轻晃,一动不动地望着桌上那一盏摇曳的烛火。
张林的眸光随着火光闪动,只觉飘飘然间,耳畔传来莫名空灵的声音,
“。。。。。。。张大人,你说,所言可对?”
“对!对!对啊!”
张林狠狠眨了下眼睛,忙端着酒壶往面前人杯中倒酒,“魏大人不愧为人中龙凤,这字字句句,皆能流传千古啊。”
“哎,张大人,谬赞了。”
面前人靠在椅背上,神情也有些醉意,随手一挥,“张大人此般通透,我瞧着,过不了多久,平步青云,不在话下。”
“承您吉言,承您吉言。”
张林腰弯的不能再弯,正准备继续倒酒,身旁人突然一拉,小声道,“张大人,过两日,别忘了。”
张林眼底划过一丝精光,忙应道,“您放心,忘不了,忘不了。”
那人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回到酒桌中和身边人应和,张林暗中擦了擦额上的汗水,再擡起头时,面上一派恭谨。
等他踉踉跄跄回到家中时,屋内灯光早已暗淡,张林一手扶墙,就这朦胧的月光往前走,一脚踩下去,不妨是空的,张林打着嗝就要摔下去。
手臂突然被人扶住,训斥声紧接着响起,“又去喝,你不过一个小小的主事,看看你都喝成什麽样了!”
声音虽然带着怒意,可倒是扶的稳当,一步一步搀着他,走回房中。
“嘿嘿,多谢,夫人。。。。。。。”
张林扒着门框,好一番辨认,这才认出是自己的卧房,但却一步不肯踏前。
那声音又响起,似是疑惑,“走啊?”
“不走,不走,”张林摆摆手,“熏着你,我去,榻上。。。。。。。”
说着,张林摇摇晃晃地往前摸,直到摸到一方软榻,这才脑袋一坠,砸在床上不省人事了。
等再次睁开眼睛,眼前大片火光,已有蔓延之势,无处不在哭喊,到处都是惨叫。
张林一身官服背手立于其中,面容严肃,可无人知晓他此刻背于身後的那只手颤抖不止。
“张主事,这些是从里面搜出来的。”
数名官差擡着大箱子走上前来,将箱子放在地上。
沉甸甸的箱子砸落地板,扬起小片尘土,张林面不改色,“知道了,你们再去後院查一查,务必搜的干净些,万不可冤枉了杨大人。”
“是!”
见官差离去,张林馀光扫过周围,艰难咽下一口唾沫,没有人,没有人看向他这里。
丫鬟仆妇痛哭流涕被押走,这件宅邸的主人也已被扣在门口,这里现在,只有搜查房子的官兵,和他。
张林看向不远处的那口箱子,脑中顿时想起前几日的那句叮咛。
鬼使神差般,张林走了过去,一把掀开箱子的木盖,里面的东西便露了出来。
几幅字画,还有些书,杂乱地堆在里面,多麽完美的地方。
张林深吸一口气,再次确认周围无人注意,张林伸出手,去拿里面的书本。
又是几口大箱子被擡过来,官差抱拳行礼,问道,“张大人,可有异常。”
张林看着手里的书,只觉自己胸口剧烈起伏,他根本没有注意到书上的字迹,更遑论异常。
听到官差问话,张林移开视线,望着箱子里杂乱的物品,其中有一样,他再熟悉不过,那东西,片刻前还在他的袖子里。
张林将书本扔回箱子,一脸惊讶,颤抖着指向箱子,“这里面,是。。。。。。。快,拿到外面,给尚书大人查看!”
官差一愣,连忙将箱子擡到院外,“是!”
成功了?张林听着周围的声音,一时还有些恍惚,就这麽简单?
片刻失神,随後巨大的喜悦夹杂着些许慌乱席卷了他,那是不是,是不是。。。。。。。
“是什麽?”
一道清丽女音响起,张林一瞬茫然,周围的一切突然变得模糊起来,火光,哭喊声,求饶声跟着变得凌乱,如同利刃在他脑中横冲直撞,搅得他脑中生疼。
是。。。。。。是。。。。。。绵绵不绝的繁杂声音过後,眼前的面容渐渐清晰。
面前人带着极大的悲恸,眼眶泛起血红,死死抓着他的手腕,力度入骨。
杨笛衣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失声喊道,
“你说啊,到底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