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尖轻轻一搓,绸子表面竟簌簌落下灰白色粉末,在阳光下泛着细碎蓝光。
"带回诏狱。"他转身时,绣春刀的流苏扫过阿豹的脸,"连人带货。"
同一时刻,苏家账房的檀木窗棂漏进一线秋阳。
苏晚竹跪坐在锦垫上,指尖抚过一本积灰的《天启二十年商船名录》,泛黄纸页出脆响。
李文远捧着茶盏站在门边,见她突然顿住,茶盏里的涟漪险些溅出来。
"李叔,"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手指压在名录第三页,"这行字你可看过?"
李文远凑过去。
纸页上用朱笔圈着"赤蝎,流民领,载茶三百担往赵府",落款是"苏家船行"。
他瞳孔微缩:"五年前三姑娘被送去荒星的那年?"
苏晚竹将名录推到他面前,指腹划过"赵府"二字:"赤蝎抢我黑曜丝,却偏要借我的名义卖给赵府。
五年前他以流民身份给赵府运茶,如今又用我的丝绸当贺礼——赵老爷六十大寿,贺礼越金贵,越要清白出处。"她抬眼时,眼底像淬了把刀,"可他不知道,清白二字,我早替他换了毒。"
李文远突然想起昨日码头,苏晚竹往青布车辕上抹的那团封泥。
珊瑚粉遇水即化是明的,可谁能想到,她趁人不注意,往每匹绸子夹层里撒了荒星矿石粉?
那东西贴肤热,汗渍一浸就渗进毛孔——赵府若收了这礼,穿在身上的人都会像赤蝎那样呕吐便血,到时候
"三姑娘,"他喉头紧,"您这是要把赤蝎和赵府的旧账,都翻到台面上来?"
苏晚竹没回答。
她合上名录时,阳光恰好掠过"赤蝎"二字,将那两个字照得透亮,像要烧穿纸页。
月上柳梢时,听雪阁的铜灯盏噼啪炸了朵灯花。
苏晚竹正对着案头的染料图谱呆,门帘一掀,陆昭带着冷松香气走进来,手里端着青瓷茶盏。
"喝口热的。"他将茶盏推到她手边,指节上还沾着诏狱的炭灰,"赤蝎的人全被扣了,绸子上的矿石粉经太医令检验,确有腐蚀性。赵府的举报信是我让人递的——他们收了赤蝎五年前的茶,总该还点利息。"
苏晚竹捧起茶盏,暖意从掌心漫到心口。
她望着陆昭眼底未褪的青黑,突然笑了:"陆千户,你昨晚没睡?"
"某人总爱把命悬在刀尖上。"陆昭在她对面坐下,袖中掉出个糖盒,金橘糖的甜香混着茶香散开,"若赤蝎昨晚没去抢货呢?若他识破你的染料局呢?"
苏晚竹的指尖摩挲着茶盏边缘,眼尾的焦痕在烛火下忽明忽暗。
那是荒星第五年,她被辐射兽抓伤时留下的,"在荒星,我见过流民为块馕自相残杀,见过商人用假水囊换小孩当奴隶。"她抬眼望他,语气轻得像在说别人的故事,"那地方教我的,从来不是必须成功,而是就算失败,也能在血里再爬起来。"
陆昭突然伸手,替她理了理被烛火烤乱的鬓。
他的手指很凉,却带着糖盒捂了半夜的余温:"所以你早备了后手?"
"李文远今早去了族老会。"苏晚竹将茶盏里的水喝尽,"五年前赤蝎替赵府运茶的名录,我让人抄了三份。
一份给族老,一份给御史台,还有一份"她顿了顿,"放在赤蝎床头。"
窗外起了夜风,吹得竹帘沙沙响。
远处传来巡城卫的梆子声,敲过三更。
陆昭起身要走,刚到门口又停住:"诏狱里的赤蝎,疯了似的喊赵老爷救命。"他侧过脸,月光在他下颌投下阴影,"不过他吐的血里,验出了矿石粉的残留。"
苏晚竹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伸手捡起案头的金橘糖。
糖纸还带着他袖中的温度,她慢慢剥开,甜津津的糖块含进嘴里时,远处传来模糊的喊叫声——像是有人在疯癫地重复什么,却被风声撕成了碎片。
那声音飘进听雪阁时,正落在她耳中。
她垂眸轻笑,将糖纸折成只小蝴蝶,轻轻放在那本《商船名录》上。
而此刻的诏狱地牢里,赤蝎蜷缩在草席上,指甲抠进砖缝里渗出血来。
他望着头顶漏下的月光,喉咙里出含混的呓语:"赵赵老爷那绸子是苏家的是灾星女她害我她"
话音未落,铁门"哐当"一声被踹开。
两名狱卒举着火把走进来,火光映得他眼底一片猩红。
他突然跳起来,抓住狱卒的手腕嘶喊:"去赵府!告诉赵老头那绸子上的粉是荒星的他当年"
"闭嘴!"狱卒甩脱他的手,木棍重重敲在他膝弯。
赤蝎瘫倒在地,喉间的话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仍在往外滚:"五年前茶里掺了毒赵老头他"
火把的光在他脸上摇晃,将他的话揉成一团模糊的影子,散在潮湿的空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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