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那些觉得染坊是软柿子的。"苏晚竹的声音像浸了冰水,"三日后家主生辰,谁都想在席上递份贺礼。"她转身走向后堂,裙角扫过染缸,靛蓝的染液荡起涟漪,"你去把新到的苎麻搬地窖,搬完就回家,今晚别在染坊歇。"
李文远张了张嘴,终究没问。
他望着苏晚竹的背影消失在竹帘后,喉结动了动——这三个月他算看明白了,这位三姑娘笑着递来的紫草膏是甜的,可她眼里的光,比染坊熬染料的炭炉还烫。
后堂的木桌上摆着七八个陶瓶,苏晚竹解下腰间的毒囊,指尖在瓶身敲出轻响。
荒星的辐射草要晒足七七四十九天,磨粉时得避开月光;迷魂花的蕊要在露水未干时摘,否则毒性减半。
她拈起一撮暗绿粉末,凑到鼻端轻嗅,辛辣的草腥混着若有若无的甜,像极了荒星黑市上老毒婆的"催命散"。
"再加半钱曼陀罗。"她低声自语,银簪划开另一个陶瓶,乳白的粉末簌簌落下,"血祭要活人,他们舍不得伤辰之子但要是吸了这雾,就算活着,也得吐半升血。"
窗外传来信鸽的哨响。
苏晚竹的手顿了顿,抬头正见屋檐下的铜铃轻晃——是墨先生的信。
她解下鸽腿上的竹筒,竹片展开时,字迹像刀刻的:"‘辰之子’者,前朝皇族血脉代称也。龙脉封印需其血启,你母当年叛影卫,为阻前朝复。"
竹片"啪"地落在桌上。
苏晚竹的指甲掐进掌心,腕间红痣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肤。
五年前母亲咽气前,指尖沾着血在她腕上点的红痣,原来不是胎记,是血脉的印。"阿竹要替娘看尽长安花",原来母亲看的不是花,是要她看那些想复活前朝的人,如何在她脚下碎成泥。
"晚竹?"
陆昭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苏晚竹迅将竹片塞进袖中。
门帘掀起时,他手里提着个油纸包,甜腻的桂花糖香涌进来:"街角的糖铺新到了蜜饯,我想着你"他忽然顿住,目光落在她泛白的指节上,"怎么了?"
"没事。"苏晚竹扯出个笑,接过油纸包时指尖碰到他的,"就是有点累。"
陆昭没说话,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
他的掌心带着常年握刀的薄茧,擦过她耳后时,苏晚竹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这个总把"职责"二字挂在嘴边的锦衣卫千户,此刻眼里的温度,比染坊的炭炉还烫。
"我让人把染坊附近的暗桩加了三倍。"他退后半步,恢复了惯常的冷肃,"今夜我在屋顶守着,你若要查什么"
"不用。"苏晚竹打断他,转身看向窗外渐沉的夕阳,"有些事,得我自己来。"
夜漏三更时,书房的烛火忽明忽暗。
苏晚竹摊开天枢星舆图,朱砂笔在"苏氏祠堂染坊主院"三个位置点了红点——血祭需要活物、咒文、血脉,祠堂有苏家列祖列宗的牌位,主院有家主的生辰八字,染坊她的目光落在"地窖"二字上,那里藏着她的毒雾,也藏着敌人的贪心。
"吱——"
窗棂出细不可闻的轻响。
苏晚竹的呼吸瞬间放轻,右手按在腰间的毒囊上。
她没动,甚至没转头,只是盯着烛火在舆图上投下的影子——那影子里,有另一道更淡的影子,正从屋檐的青瓦上掠过,快得像荒星的风刃兽。
"看来,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她轻声道,声音混在烛芯爆裂的轻响里。
月光被乌云遮住的刹那,窗外传来瓦片碎裂的脆响。
苏晚竹站起身,指尖抚过舆图上的"染坊"二字,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三日后的血祭?
不,今夜,就要让那些躲在阴影里的耗子,先尝尝她的"欢迎礼"。
第二日凌晨的晨雾里,染坊的守夜护院攥着染得靛蓝的帕子,跌跌撞撞冲进主院:"苏姑娘!地窖的酒坛被人撬了!"他喘得说不连贯,"但、但那酒气不对,守夜的老张咳得吐了血,他说他说看见黑影往祠堂方向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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