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去碰那只碗,更没有去拾那片叶子。
反而,她从自己那鼓鼓囊囊的怀里摸索了半天,掏出一块用油纸包着的糖霜饼。
这是昨儿巡山时,山里那只成了精的小狐崽硬塞给她的“保护费”,说是它用私藏的松子跟山下货郎换的。
她小心翼翼地掰下一小角,透过门缝,精准地丢进了青瓷小碗里。
“你要是饿了就吃一口,”她对着空无一人的门外,用一种谈生意的口吻说道,“不吃就赶紧走,咱这儿庙小,不留‘天意’这种大神过夜。”
旁边的程砚听得嘴角疯狂抽搐。
好家伙,别人供神仙都是三跪九叩,烧高香摆贡品,到了她这儿,直接快进到“爱吃不吃,不吃拉倒”,这格局,属实是打开了。
但他还是默默转身,摸到屋檐下的蜂箱边,用指尖沾了一滴金黄的蜂蜜,也跟着从门缝里弹了进去,正好落在糖霜饼上。
“给加点甜头,”他瓮声瓮气地解释,“别让人家觉得咱们山头太抠,连个差评都承担不起。”
两人做完这一切,便退回院里,谁也没再去看。主打一个“随缘”。
这一夜,安燠睡得并不安稳。
约莫四更天时,她被一阵极轻的、像小猫舔盘子似的声响惊醒。
她摸到院门边,再次从门缝看去——青瓷小碗里空了,那一角糖霜饼连带着程砚加的蜂蜜,被舔得干干净净,连点渣子都没剩下。
唯独那半片落叶,依旧静静地躺在碗底,仿佛只是个无辜的餐盘垫。
“还挺讲究,知道吃完把盘子留下。”安燠低声吐槽了一句,这才打开院门,将那只碗和叶子拿了进来。
她把青瓷小碗随手丢进灶房水缸,却将那片落叶小心翼翼地擦干,夹进了自己从不离身的台账本最深处。
本以为这事就算翻篇了,谁知真正的“大招”还在后头。
当夜,安燠再次入睡,梦境却成了一场前所未有的d环绕立体声直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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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数细碎的、嘈杂的、清晰的、模糊的声音,像决堤的洪水,一股脑儿全涌进了她的脑海。
【老槐树婆婆用苍老的声音念叨:唉,今年的萝卜种得密了点,不知道长出来脆不脆生……】
【一块晒了一天太阳的岩石精懒洋洋地嘟囔:山顶那只傻松鼠,窝又被风刮了个洞,该提醒它去补点茅草了,不然过几天窝里的小崽子得着凉。】
【正是那只送糖饼的小狐崽,正躲在自己的洞里,对着月亮哼着跑调的情歌,歌词大意是心上人啥时候才能注意到它油光水滑的漂亮尾巴……】
甚至……她还听到了程砚在梦里和一只烤鸡搏斗的咂嘴声。
安燠猛然从梦中惊醒,浑身冷汗。
她第一时间看向窗外,那根从山崖垂下的心镜藤,此刻正安安静静地挂着,没有投影出任何画面。
她瞬间明白了。
心镜藤不干活了,不是因为它摆烂了,而是因为它被“优化”了。
过去,它像个投影仪,把山里精怪们的“心声弹幕”打在公屏上。
而现在,这座山,直接给她开了个管理员权限,把所有后台数据,直接灌进了她的“服务器”——她的大脑。
第二天一早,安燠顶着两个淡淡的黑眼圈,召集了治管会的所有核心成员。
这群成员成分复杂,有德高望重的老猎户,有管着一片果林的山魈,还有负责水源调度的一条水獭精。
会议地点就在那片新生的瓜田边。
安燠没说废话,开门见山:“我宣布个事儿。从这个月开始,以后每月初七,定为咱们山头的‘唠嗑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