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地脉的震颤仍在继续。
这回不是沉睡的巨兽动爪子了,倒像是它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准备睁眼看看——被人心养得暖融融的、新的人间。
地脉震颤的余波顺着青砖缝爬进议事堂时,安燠正把《共业十二条》拍在檀木桌上。
竹篾窗被山风掀得哗啦响,吹得她间那支青玉簪子直晃——那是程砚用她去年掉的狐毛编的,说"比金步摇实在"。
"昨儿夜里碑影里晃过的那些事,老周的钱袋、张婶的半勺米、程砚的破庙米袋"她指尖点着台账上新晕开的金斑,狐纹在眉心一跳一跳,"咱们立的规矩能记明账,可这山底下还埋着数不清的暗桩呢。"
堂下围坐的骨干们面面相觑。
管山林的老猎户摸了摸络腮胡:"可《十二条》里善行申报得本人来登,那些不肯说的"
"所以要加无名之善认证通道。"安燠从袖中抖出张新抄的竹笺,墨迹还带着松烟香,"凡被碑影记录却没申报的,找三个知情人联证,就能领工分——换盐巴换布匹,随他挑。"
"那万一有人钻空子?"管粮库的胖婶搓着围裙角,"前儿个王二家小子还说见着狐狸叼走半块锅盔,指不定是编的!"
安燠突然笑出声,伸手拍了拍桌角。
众人顺着她目光望去,只见共业碑的投影不知何时爬进堂里,藤蔓正从碑底蜿蜒而来,轻轻缠住她脚踝。
叶片上金纹流转,竟拼出两个歪歪扭扭的小字:【诚实】。
"能骗得过碑的,早该去凌霄殿当值了。"她弯腰捏了捏藤蔓尖儿,那叶子立刻卷成小喇叭状,"再说了——"她抬眼扫过众人,眼尾狐纹亮得像蘸了星子,"真要有人能编出连碑都信的善,那这善不就成真了?"
堂下哄笑起来。
老猎户拍着大腿直点头:"燠丫头这话在理!
上回我捡着只受伤的雉鸡,偷偷养好了放山后,原想着不算啥,敢情碑都记着呢!"
程砚一直蹲在门槛边剥松子,这时候突然"咔"地捏碎颗松塔。
他蹭地站起来,熊皮靴在青石板上磨出吱呀声:"我去观测站取个东西。"也不等安燠应,就扛着钉耙风风火火往外走——钉耙齿上还挂着半片没摘干净的南瓜藤,是今早他去菜畦翻土时勾上的。
观测站的柜底积着层薄灰,程砚哈了口气,用熊掌拍开,露出只陶土罐子。
罐口结着层蜜蜡封,是他去年冬天封的。
揭开时"啵"的一声轻响,里面滚出半片狐耳环——是三年前被猎人追的小狐妖留下的;一枚断剑齿——山外逃来的狼妖说"当房租";还有张皱巴巴的草纸,画着圆滚滚的熊和歪脖子树,旁边歪歪扭扭写着"熊叔叔"。
他捧着罐子往碑前走时,山风掀起他的粗布外袍。
安燠从议事堂追出来,正看见他在碑底蹲下,把那些旧物轻轻倒在青石板上。
半片狐耳环刚落地,就"咻"地化作粉光钻进碑体;断剑齿闪了闪,变成道银线;那张草纸最调皮,打着旋儿飘起来,在碑面映出个圆头圆脑的小熊影子,逗得程砚耳尖红。
"你们也算一份。"他伸手摸了摸碑身,声音轻得像怕惊醒谁,"当年说等我有本事了给你们立碑,现在碑有了可别嫌它规矩多。"
安燠站在廊下看着,忽然觉得眼眶热。
她摸出帕子要擦眼睛,却被程砚回头逮个正着。
他手忙脚乱把罐子藏在身后,熊尾巴却诚实地晃成拨浪鼓:"我我就是看这些东西搁着也是搁着!"
"是是是。"安燠憋着笑走过去,踮脚揉了揉他后颈的地脉印记——那印记最近总爱冒小泡,像煮沸的蓝墨水,"你程大善人藏了三年的宝贝,今儿全贡献给碑了。"
当夜月至中天时,共业碑突然出声极轻的"嗡"鸣。
那声音不似钟磬,倒像有人用指尖拨了拨古琴的最粗那根弦,震得山涧的溪水都打了个旋儿。
山脚下的张婶正给小孙子盖被子,迷迷糊糊看见梦里自己年轻时在灾年偷了半升米,正攥着米袋抖,却有双粗粝的手拍了拍她肩——是早年间走货的丈夫,笑着说:"我多挑了担盐,够换这半升米。"
老猎户靠在炕头打盹,梦见自己二十岁时误杀了只怀崽的母鹿,正蹲在林子里哭,有团毛茸茸的东西蹭他手——是只小狐狸,叼着朵野菊放在他膝头。
程砚抱着安燠刚躺下,就梦见自己还是熊崽子时,被雷劈断了爪子,缩在岩缝里抖,有个白影子飘过来,给他舔伤口——是他早逝的母熊,舔完还拍了拍他脑袋:"我娃最乖。"
安燠是被碑影晃醒的。
窗纸上映着团暖金色的光,正缓缓勾勒出个新符号:中间是座小山,山顶托着颗心,周围缠着藤蔓,像用阳光和炊烟织出来的。
她轻轻碰了碰窗棂,那光纹竟顺着她指尖爬上手背,烫得像程砚煮的酒酿圆子。
"这不是我写的。"她轻声说,指尖抚过手背上的光痕,"是山自己长出名字了。"
程砚迷迷糊糊翻了个身,熊掌搭在她腰上:"啥名儿?甜不甜?"
安燠笑出声,把脸埋进他颈窝。
山风裹着松涛吹进来,吹得窗纸上的光纹轻轻摇晃,像在给整座山盖戳——等天一亮,山民们推开门时就会现,自家门楣不知何时多了道淡金色印记,像被谁用阳光描了道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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