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燠却笑了,把沾着油星子的手往程砚衣角上擦了擦:"宣旨?
正好,我也有话要跟天上的神仙们说说。"她转身看向广场上还端着汤碗的山民们,阳光里,每个人门楣上的藤纹都亮得像小太阳,"让他等着。
先让咱们山民喝饱了辣汤,再跟他讲道理。"山风裹着松涛撞进安燠的竹窗时,她正对着案头那叠被翻得起毛的《天条疏议》咬笔杆。
笔尖在"野仙不得私设道统"那行字上戳出个洞,像戳穿了谁的虚张声势。
"砚哥,你说这符诏的事儿"她扭头喊人,却见程砚蹲在门槛边扒拉陶瓮,熊爪子沾着蜜渍正往她新绣的靛青帕子上蹭,"别擦我帕子!"话没说完先笑了,"我是说,今儿那老道举着宣旨的幡儿,活像城隍庙前卖假药的——"
"我知道。"程砚抬头,指腹蹭掉她唇角的墨渍,"刚才巡山时闻见股焦糊味儿,像有人在烧天书。"他从陶瓮里摸出块油亮亮的桂花糖,"吃块糖再气,省得皱眉头。"
安燠含着糖,甜意漫到喉咙里。
她忽然想起昨夜山民们围在辣萝卜汤锅前的眼睛——李寡妇的眼睛里有光,王屠户的眼睛里有火,连最胆小的赵三,端着汤碗时手都不抖了。
那些光和火,不该被什么天条锁在云里。
"砚哥,我要立规矩。"她把糖纸叠成小狐狸,"不是天规,是咱们山民的规。"
程砚的熊耳朵抖了抖,蹲下来和她平视:"你说,我听着。"
于是有了午后那幕——安燠站在共业碑前,红泥笔在晨露未干的碑面上划出藤纹。
笔锋走得很慢,像在给山民们的善意描边儿。
山风掀起她的裙角,程砚默默替她拢住被吹乱的丝。
当最后一笔收进"验真符"三个字时,碑身出清越的鸣响,惊得枝头麻雀扑棱棱飞起来,把张婶晾的枣干撞得簌簌落。
"以后啊,"安燠摸着碑上还泛着潮意的纹路,声音轻得像怕惊醒什么,"谁想往咱们山上贴符诏,先得过这碑的眼。
它认的不是神仙官印,是人心秤杆。"
程砚挠了挠后颈:"要是有人偏不信呢?"
"那就让天规替咱们动手。"安燠突然笑了,眼睛亮得像含着星子,"我昨夜去了神核树。"
月上中天时,神核树的年轮里渗出点点荧光。
安燠攀着粗大树枝坐到树心处,红泥笔尖刚触到树纹,整棵树就轻轻颤起来,像在回应久别重逢的故人。
她对着树心念出新规草案第四条,声音混着松涛:"凡试图篡改共业印记者,其执念反噬其身。"
树皮上的纹路开始流动,先是浅金,再是暖红,最后凝成和她笔迹一模一样的小字。
风穿过树冠,带来若有若无的呜咽,像极了她前世被闺蜜背叛时,躲在青丘老槐树下听见的风声。
可这一回,她摸着树心滚烫的温度,忽然就不觉得冷了。
"你等我很久了吧?"她轻声说,指尖抚过新刻的纹路,"现在,咱们一起守着他们。"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巡山小吏阿牛的破锣嗓子炸响在村口:"主席!
出、出大事了!"他跑得草鞋都飞了一只,裤脚沾着露水,"那、那昨天来宣旨的老道没走!
他带的人在云里摔了个狗啃泥,怀里玉牒自己蹦出来,把他三年前贪了三十石赈灾粮的事儿全抖出来了!"
安燠刚推开观测站的门,就见程砚抱着陶瓮从后山转出来,瓮口还沾着新鲜的松花粉。
他扬了扬下巴:"阿牛说的,我在山巅都闻见雷火气了。"
"走,去看看。"安燠扯着他的衣袖往共业碑跑,晨雾里,碑底新抽的藤蔓正舒展着叶片,最顶端那片叶子上,三个朱砂小字在晨露里闪着光——【报应来】。
"你瞧,"她指着那三个字,笑得像捡了蜜罐的小狐狸,"我说了不是我动手的。"
程砚弯腰摘了片藤蔓叶子,放在鼻端嗅了嗅:"有股子山核桃味儿。"他忽然伸手揉乱她的顶,"不过我信你,咱们这山啊,现在有魂儿了。"
远处传来山民们的惊呼声,张婶举着扫帚冲过来:"可算见着老天爷开眼了!
那老道昨天还说我家金镯子是赃物——"她忽然顿住,盯着共业碑上的藤蔓,"哎?
这叶子上的字,咋跟我家小孙女儿画的好人有好报一个样?"
安燠没接话。
她望着天际那团逐渐散去的阴云,想起昨夜神核树里传来的震动——不是山在抖,是道在长。
"春分快到了。"程砚突然说,瓮里的蜂蜜在晨光里泛着琥珀色的光,"今年的百花蜜,该开坛了。"
安燠回头看他,晨露沾在他睫毛上,像落了星子。
她伸手勾住他的小拇指:"等开坛那天,我要舀第一勺。"
"行。"程砚笑着应下,熊尾巴在身后晃成小扫帚,"不过得先让你尝口新酿的桂花蜜——我昨儿半夜偷偷加了三颗野山杏。"
山风卷着松涛掠过共业碑,藤蔓上的"报应来"三个字轻轻摇晃,像在应和什么更深远的韵律。
而在山的更深处,神核树的年轮里,新的纹路正沿着地脉生长,穿过青瓦,穿过门槛,最终钻进每个山民的梦里——那里没有天条,没有符诏,只有被阳光描了边儿的温暖,和一句轻轻的、坚定的:"我们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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