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砚没应声,只抓着令牌残片的指节松了些。
他望着她跑远的背影,靛青夹袄被山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衬的月白里子——是上个月他翻遍市集,挑了最软和的云纹棉给她裁的。
观测站的木门"吱呀"一声开了。
安燠摸黑摸到案头的青铜灯盏,火折子擦了三次才点着,暖黄的光映得竹帘上的藤纹泛着蜜色。
案几上的账本站得笔挺,最上面那页果然翘着角,墨迹未干的"特殊事件"四个字在灯影里晃。
她屏住呼吸翻开。
第一页:三月初七,匿名供能+,用途:修补山神残魂,来源:未知。
第二页:三月廿二,匿名供能+,用途同上,来源:未知。
第三页……一直翻到最后一页,十七张纸页整整齐齐叠着,墨迹从浅到深,像山溪汇流成河。
安燠的指尖颤,纸页窸窣声里,她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原来那些被她当作风吹的自动翻页,是共业碑在替山民们往这里投递心意。
"阿砚!"她抱着账本冲出门,跑过神核树时被银花绊了脚,却也顾不上疼,"你看这个——"
程砚还坐在树底下,月光给他的轮廓镀了层银边。
听见她的唤声,他抬头,眼尾的泪还挂着,像两颗没化透的冰珠。
安燠蹲在他跟前,把账本摊开在两人中间,火折子凑近纸页:"过去三个月,十七次匿名供能,全用来补你的山神残魂。
你总说自己守规矩守得苦,可山民们他们早把你当自家人了。"
程砚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盯着"修补山神残魂"那行字,喉结动了动,突然想起李寡妇总说"山神大人替我修了房,我多送碗汤不算啥";赵三修路时总绕到他家门口,说是"顺道",可别人家的路都没这么"顺";老陶年年替他补蜂箱裂痕,嘴里骂着"笨熊连蜂蜡都抹不匀",手底下却比给亲闺女做嫁妆还仔细。
"原来那些顺道和多送"他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是共业碑在记香火。"
安燠握住他的手,掌心还留着账本纸页的糙感:"他们没说谢谢,没摆三牲供果,可人心比香火金贵。
你看李寡妇的藤纹是花椒香,赵三的是新夯的土味,老陶的是布老虎的棉絮气——这些才是山真正认的香火。"
程砚的眼泪又掉下来,这次没躲没藏,大颗大颗砸在账本上,把"十七次"三个字晕染成模糊的团。
他低头去擦,却见泪珠落在令牌残片上,"嗤"地腾起一小团金雾,焦黑的木片上,那个被雷劈裂的"正"字突然颤了颤,最后一笔缓缓延伸,竟补成了"止"。
"止?"安燠凑近看,"是守止的止?
还是到此为止的止?"
程砚用拇指摩挲那个"止"字,眼泪却笑出了声:"是该停一停的止吧。
我守了百年规矩,总怕越雷池一步,可山民们早用暖意给我圈了新的边界。"
话音刚落,不周山地底突然传来闷响,像有巨龙在翻身。
安燠猛地抬头,就见观测站后方的地面裂开蛛网状的缝隙,一道青黑色的光从缝里涌出来,裹着潮湿的泥土气。
程砚本能地把她往身后带,可那光却不急不缓,在离两人三步远的地方停住,"轰"地冒出截青铜神座。
神座上的铭文斑驳,安燠凑近辨认,见是"守者非役,主者自归"八个字。
程砚的手无意识抚上冰凉的扶手,指尖刚触到纹路,万里云层突然被撕开道口子,月光混着某种更炽烈的金光倾泻下来。
安燠眯起眼,就见虚空中浮着道敕令,边角翻卷如活物,却没有任何天官印鉴——那是山自己刻的凭证。
"燠儿"程砚的声音颤,"这是?"
"是山选了它的神。"安燠仰头望着那道金光,喉咙紧。
她想起初见时他扛着钉耙巡山的傻样,想起他偷偷给受伤小妖治伤时的笨拙,想起他被她记糗事时耳尖红的模样——原来最该被守护的,从来不是规矩,是守规矩的人。
那道金色敕令在云层里晃了晃,终于缓缓落向程砚眉心。
安燠屏住呼吸,看见他的睫毛颤得像被风吹的蝶,喉结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没出声。
月光下,他手心里的令牌残片彻底褪了焦色,新芽抽出两片嫩叶,沾着他的泪,绿得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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