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砚。"她突然攥住他手腕,指尖压在那行字上,"你说,神仙会不会也得遵守咱们定的《十二条》?"
程砚被问得一愣,蜜罐在掌心晃出个小漩涡:"夫人定的规矩,神仙自然得"他话没说完,就见安燠抄起桌上朱笔,踮脚够着被蜜墙黏住的飞升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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绢帛离地面丈许高,她扒着程砚肩膀往上窜,梢扫过他鼻尖,痒得他耳朵直抖。
"《十二条》第五款,"她咬着笔杆翻找条文,"占用公共资源搞私人情感维系的,留地补工三年。"朱笔尖戳在诏书上,金漆字被戳出个小坑,"你看,这诏书说要封我当仙子,可没说要把你和三百八十户的账册也捎上天——"她唰唰写完,红泥印子"啪"地盖在落款,"现在她是违规人员,不能提拔。"
飞升诏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嗡鸣着震得蜜墙直晃。
程砚眼疾手快捞住要摔下来的安燠,蜜液顺着他手臂往下淌,在她月白裙上洇出朵金莲花。
山民们早围上来,李寡妇举着捣蒜的石臼喊:"砸它!
上回我家房梁漏雨,就是这么吓唬野耗子的!"赵三抄起扁担要捅,被安燠笑着拦住:"别急,有共业碑呢。"
话音刚落,共业碑突然泛起青光。
那碑是安燠刚当主席时,带着山民们用后山青石板凿的,上头刻满捐粮数、修井日、帮隔壁村救火的人次。
此刻碑身裂开道细缝,藤蔓"唰"地窜出来,像条绿蛇缠住飞升诏。
更奇的是碑面浮起影像——李猎户举着山参抵租的木牌,王媒婆端着鸡蛋筐笑,连被程砚哄过的小娃都举着糖葫芦,碗里的小米粥、酸黄瓜、辣萝卜汤腾起热气,在空中拧成一行字:【她得陪我们过年】。
"腊月廿三要祭灶,"李寡妇抹着眼泪喊,"她去年教我在灶王爷像边贴福字!"
"正月十五要舞龙,"赵三拍着大腿,"她画的龙尾巴比老画师的还精神!"
小娃们拽着程砚裤脚蹦:"程叔叔说今年要放蜂窝煤形状的烟花,要安主席点引线!"
人间烟火气裹着灶膛的暖、新腌菜的酸、蜜罐子的甜,"轰"地冲上云霄。
飞升诏上的星辉被冲得七零八落,金漆字褪成淡金,像被雨打湿的糖画。
安燠望着那团光,忽然想起刚穿书时,她缩在破庙吃冷馒头,觉得这世道的光要么是金箍棒的冷,要么是雷音寺的烫。
可现在——她转头看程砚,他的熊皮斗篷搭在她肩上,顶呆毛被蜜黏成小卷,活像块没烤匀的蜂蜜糕。
"碎了!"不知谁喊了一嗓子。
飞升诏抖了三抖,"咔嚓"裂开道缝,星屑像金粉似的往下落。
程砚伸手接住一片,摊开掌心时却化了,只留个蜜渍的圆印。
安燠胸口突然一热,贴身的布条泛起微光——那是她和山民们签的《心意公约》,羊皮纸自动展开,新添一行字:【凡弃民求仙者,自动丧失共业认同】。
"夫人你看!"程砚指着她胸口,沾蜜的手指差点戳到她鼻尖,"这公约怎么还会自己加条款?"
安燠笑着拍开他手,蜜渍在他手背印了朵花:"大概是民心做的墨,日子熬的胶。"她望着散成星屑的诏书,突然想起话本里写的"仙凡殊途",可此刻山脚下飘来饭香,程砚的蜜坛还在淌蜜,李寡妇已经开始吆喝"回家煮糖粥去",哪有什么"殊途"?
不过是有人总爱把日子切成两半,偏她和程砚要把两半黏成甜饼。
"你说他们下次会不会改送火锅底料?"她戳了戳程砚沾蜜的脸,"毕竟我上回说辣萝卜汤不够辣。"
程砚被戳得眯起眼,像只被挠下巴的熊:"要送也得送槐花蜜,夫人上个月说"他话没说完,突然扭头看向神核树根方向。
那里飘着缕青烟,细得像蛛丝,正往地脉里钻——那是他上次帮安燠修系统时,残留在法器里的光粒。
安燠没注意到,她正弯腰捡地上的算盘,珠子被蜜黏住,拨起来"咔嗒"响,倒比往日多了分甜。
山风卷着炊烟掠过共业碑,碑上的捐粮数在光里闪了闪。
这日之后,天庭连续七日没再派使者。
山民们起初还踮脚望云,后来便忘了这茬——李猎户的山参卖了好价钱,王媒婆说成了三桩亲,程砚新酿的枇杷蜜甜得能粘住蝴蝶,安燠的算盘珠子拨得更响,连《心意公约》都被翻出了毛边。
直到第七日深夜,程砚巡山回来,见安燠趴在案上打盹,手边压着本新台账,第一页写着:"天庭诏,收归公共资源,抵十年甜粥。"他轻手轻脚给她披斗篷,却瞥见窗外云层里有星子闪了闪,像谁欲言又止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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