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燠的话被风卷走半截,可程砚知道她要说什么。
他低头吻了吻她冻红的鼻尖,把剩下的半句话含进嘴里——就想让我们"自然消亡"。
但他和安燠,偏要做最不"自然"的那两个。
程砚的手指刚触到安燠肩头的斗篷角,她忽然在睡梦中呓语:"甜粥要放两颗蜜枣"算盘珠子从她臂弯滚下来,骨碌碌撞在他脚边。
他弯腰去捡,瞥见台账第一页的字迹——"天庭诏,收归公共资源,抵十年甜粥",最后那个"粥"字被她圈了三圈,圈外还画了朵歪歪扭扭的梅花。
"小财迷。"他低声笑,把斗篷轻轻往上提了提。
窗外云层里那颗星子又闪了闪,像被谁戳了下的萤火虫。
他忽然想起昨夜在神核树顶的情形——月光把树皮照得白,他盘坐在枝桠间,连护体灵气都没开,就那么干坐着回忆。
李寡妇的汤勺碰着陶瓮响,赵三修路时把"福"字刻反了被小孩笑,小囡囡用泥块画他抱着安燠,旁边歪歪扭扭写"熊爸爸好胖"每段记忆浮起来,神座在他后颈就烫一分,那些温暖的碎片顺着地脉钻出去,像小蚂蚁啃食桑叶似的,把那层裹着山的透明膜啃出细缝。
"阿砚?"安燠迷迷糊糊翻了个身,算盘珠子哗啦落了半桌,"别摸我脸我要数清楚今冬能换多少坛蜜。"
他赶紧缩回手,却见她睫毛颤了颤,突然睁眼:"你昨晚又没睡?"手指戳向他眼下淡淡的青影,"神核树顶风大,冻坏了熊耳朵我可不给你捂。"
程砚刚要辩解,窗外忽然传来"咔"的一声脆响。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冲向门口——后山大槐树下,共业碑正悬在离地三寸的空中,像块被无形手托着的玉。
碑身缓缓旋转,原本刻着"捐粮三千石"的那面转到朝东,"修桥五座"的转到朝西,最底下新刻的"李寡妇腌酸黄瓜帮山民治了暑气"在月光下泛着暖光。
"碑碑动了!"铁柱扛着钉耙从院外冲进来,裤脚还沾着泥,"我家房梁上的心跳石刚才亮得跟灯笼似的!"
王媒婆紧跟着跑进来,簪歪在耳后:"我刚给张二婶送鸡蛋,见碑底的藤子疯长!
你瞧你瞧——"她拽过程砚的手往地上按,青石板缝里钻出嫩绿的枝蔓,正顺着他的手指往上爬,"这藤子摸着跟我家那床老棉絮似的,软和!"
安燠蹲下来摸了摸藤蔓,指尖触到细微的脉动。
她抬头看向程砚,他眼里也亮着同样的光——这是山民们的"共业"在生长,那些被记在台账上的、没记在台账上的、甚至被风刮散的善意,此刻全活了过来。
"轰——"
天际突然炸响,像有人掀翻了装星星的匣子。
程砚猛地把安燠护在身后,却见她踮脚往天上看,眼睛弯成月牙:"不是雷,是监察阵破了。"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山民们陆陆续续出了门。
李寡妇端着空汤罐要去井边,一抬头差点把罐子砸了——屋顶落了层薄金,像谁把朝阳揉碎了撒在瓦上。
赵三蹲在路口摸了摸自家篱笆,指尖沾了金粉,凑到鼻尖闻:"甜的?
跟我家那坛埋了三年的桂花蜜似的。"
老槐树婆的枝桠沙沙响,树冠上落满金尘,像开了满树金花:"这不是灰,是承认。"她的声音比往年更清亮,"神仙总说要查我们有没有坏心,可他们不知道人心暖不暖,哪用得着查?"
安燠端着程砚熬的热汤站在观测站门口,汤气模糊了她的眼尾:"你说他们下次,会不会干脆派人来学怎么熬萝卜汤?"
程砚正给她围围巾,闻言笑出熊耳:"学甜粥还差不多——"他突然顿住,伸手接住飘到面前的金尘,"燠儿你看,这粒上面有字。"
安燠凑过去,金尘在他掌心散开,露出极小的墨痕,歪歪扭扭像孩童写的:"这里有人,不准搬走。"
"是小囡囡的字。"她突然笑出声,"上回她在碑上画熊爸爸,被我揪着洗了手才准摸。"
程砚把金尘轻轻吹向共业碑,碑心突然微微起伏,像婴儿在睡梦中呼吸。
山脚下飘来甜粥的香气,李寡妇举着汤勺喊:"都来盛粥!
今儿金尘当糖霜,管够!"
人群闹哄哄往灶房涌,铁柱撞了赵三一下:"你踩我新纳的鞋了!"赵三骂骂咧咧:"谁让你挤——哎你兜里怎么揣着金尘?"
"给我家小孙女儿玩。"赵三嘿嘿笑,"她说要拿这个画熊爷爷和狐狸奶奶。"
安燠挽住程砚的胳膊,看他耳尖被金尘染成淡金:"他们折腾了七日,咱们过了七日。"她歪头,"你说等金尘落完会生什么?"
程砚低头吻了吻她顶的枇杷叶——那片叶子不知何时也沾了金粉,"不管生什么,"他声音闷在她间,"咱们的山,总比他们的规矩,多口气。"
金尘还在落。
共业碑的呼吸越来越稳,像座活过来的山。
山民们的笑声撞着金尘飞上天,把云层都染软了。
程砚忽然拽了拽安燠的袖子,指向山坳:"看,小囡囡又在碑前画画了。"
安燠顺着看过去,扎羊角辫的小丫头正踮脚往碑上贴金尘,边贴边嘀咕:"熊爸爸要笑,狐狸妈妈也要笑还要画碗甜粥,要两颗蜜枣的。"
风卷着金尘掠过山尖,把小丫头的话带向云端。
三日后的清晨会怎样?
或许老槐树婆的金花会谢,或许李寡妇的汤罐会空,或许程砚又会因为偷喝蜜被安燠追着打——但此刻,山在呼吸,人在笑,连云都裹着甜香。
而那层曾想闷死他们的膜,早被这些热气腾腾的日子,烫出了个永远补不上的窟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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