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这些妖言帖全烧了!"可他们没看见,墙根下、瓦缝里、孩子的布兜里,无数张橙红纸页正泛着微光,像埋进土里的种子,只等春风一吹,便要破土而出。
月光不知何时漫过檀木匣的铜锁,三十三本《沉冤录》在匣中泛起的金光连成一片,像被春风吹开的金箔花海。
安燠正往程砚掌心塞最后一颗剥好的山杏,忽然见他熊耳猛地一竖——那是山神感应到天规震荡的征兆。
"巡天御史带了二十个火部天兵,正往晒谷场去。"程砚把山杏核攥得咔咔响,另一只手已经抄起靠在墙角的九齿钉耙,"他们要烧活字帖。"
安燠反而笑了,狐尾在竹席上拍出小鼓点:"烧吧,我等的就是他们动手。"她指尖抚过案头未干的橙红墨汁,"月皮藤浆锁的是怨气,烛泪凝的是人心,他们烧的不是纸,是"
"是百姓的嘴。"程砚接口,眼底翻涌着山涧涨水般的暗潮。
他突然弯腰把安燠打横抱起,"先去晒谷场,我背你飞。"
晒谷场上空已经亮起一片火光。
二十个天兵举着浸了玄火油的火把,巡天御史捏着拂尘尖声喝令:"烧!
烧干净这些妖言惑众的东西!"被围在中间的百姓攥着帖子往后退,小芽死死护着怀里半叠纸,眼泪砸在"青丘不妖"四个字上。
程砚落地时带起一阵风,吹得火把明灭不定。
安燠从他怀里滑下来,正好看见第一把火舔上了贴在老槐树上的帖子。
异变就在此刻生——被烧着的纸页"唰"地抖了抖,灰烬不是往下落,而是像逆着水流的鱼,"簌簌"扎进泥土里。
三息后,土缝里冒出嫩绿的芽尖,每片叶子上都清晰印着原帖的字迹:"齐州大旱,官粮入私仓"、"青丘狐族救过落水孩童"。
巡天御史的拂尘"啪"地断成两截。
他瞪圆眼睛,看着另一个天兵把帖子丢进山溪——那些被水浸透的纸页非但没沉,反而顺着水流排成了行,在鹅卵石上组成一行大字:"真话淹不死"。
"放天火!"御史尖叫着咬破指尖画符,"雷部天君的离火最克邪祟!"
一道赤金火焰劈落,晒谷场瞬间被映得如同白昼。
所有人都捂住眼睛,再睁眼时,漫天飞舞的灰烬竟在空中凝成六个血字:"你们也在骗自己"。
百姓中不知谁喊了一声"天啊",接着是此起彼伏的抽噎。
小芽抹着眼泪扑进安燠怀里:"夫人,纸灰在说话!"安燠摸着她湿漉漉的顶,望向程砚——他正对着那六个字笑,眼角的墨渍被火光染得亮。
"该第二招了。"她轻声说,指尖按在眉心。
这是"梦噬因果"的终极用法,是她翻遍《沉冤录》才找到的狐族禁术。
当巡天御史还在对着灰烬抖时,千里外的三个官宅里,三盏青灯同时爆成了火星。
第一个是当年批下"青丘妖女灭族令"的李判司。
他正攥着狼毫写公文,突然伏案痛哭:"不是我要烧族谱!
是上头说说狐族占了龙脉!"他撞翻砚台,墨迹在案上晕开个"冤"字。
第二个是给孙悟空递"玉面夫人罪证"的张典史。
他在梦中跪爬着叩响县衙后墙:"别埋!
那些血衣还在井里!
我我这就去挖!"天没亮就收拾包袱,在城门口贴了张"告老书",最后一句写着"宁为田舍翁,不做睁眼瞎"。
第三个最妙——是现任天枢阁记录官王大人。
他竟直接跪在地藏殿门前,怀里抱着半本被虫蛀的《三界志》:"青丘狐族的功绩,我全记在这本私册里了!
当年是我是我用消字水涂了他们的善举"
当第一缕晨光漫过山脊时,安燠的系统突然浮现在眼前。
半透明的光屏上,"字字诛心"四个鎏金大字晃得她眯眼,奖励说明里"天道旁注"五个字让她心跳漏了一拍。
"夫人在想什么?"程砚抱着裹成粽子的小芽走过来,孩子睡梦里还攥着半张帖子,"是想用这个奖励把青丘不妖刻进天规?"
安燠没说话,只是望着山脚下——卖货郎的挑子又出了,这次扁担上挂着成捆的橙红纸页;老学究举着被烧剩的帖子站在茶棚里,正给围坐的百姓念"税重民苦";连昨天被抢白的巡天御史都没走,蹲在老槐树下摸那些带字的嫩叶,指尖沾了满手绿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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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他们写书杀我,现在"她转头看向程砚,狐狸眼弯成月牙,"该我写书照世了。"
程砚把小芽轻轻放进摇篮,从怀里摸出块皱巴巴的糖:"那能不能把山神夫人最可爱也印一版?"他挠着后脑勺,耳尖泛红,"小皮猴说现在小孩都流行印情诗,我、我看你昨天调墨时袖角沾的红,比山茶花还好看"
安燠作势要踹他,却在脚尖碰到他裤脚时收住,指尖戳了戳他胸前没擦干净的墨渍:"印可以,得加句程山神怕老婆但只怕夫人。"她望着系统奖励,眼底有星光在攒动,"等天道旁注用了,咱们就把青丘的冤,刻进这天地的骨缝里。"
山风卷着纸页的沙沙声掠过竹楼,程砚突然竖起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