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嫣怔了怔,含着汤钥瞥向他透出浅红的腮畔,不解他为何忽而一副含羞带怯的神情,倒衬满室高悬的秀丽山水画黯然失色了。
祝昀唯恐她多虑,清了清嗓,镇静解释:“姑娘容姿不凡,扮作婢女难以令人信服,加之林公子月前方成婚,与新妇既亲且疏,是以顶替他二人的身份最为稳妥。你我只需维持本色,即能‘入戏’。”
成婚前,林承玉与妻子王惜贞仅在相看时碰过一回面,与生客相差无几。
成婚後,倏然有了世间最为亲密的身份,却对彼此的品性丶喜恶丶习惯一概不知,离熟悉尚远。
如此听来,与她二人极为相似。
洛嫣品了品“既亲且疏”四字,略有所悟,轻巧地答说:“行啊。”
见她应允,祝昀面色愈发的红,垂眸半晌不言语。他心中一面不由自主地生出窃喜,一面深谙此举实非君子之道。
当真需行至这一步麽?
非也。
可他竟顺着林承玉信中的计策而为。
个中缘由,祝昀隐隐有了猜测,只他初涉此境,难免迷惘。是以暂且随心而为,走一步看一步,直至他日能游刃有馀地掌控。
洛嫣悄然欣赏过美人含羞,见他面色恢复如常,故意揶揄道:“既是夫妻,那你万万不能左一个‘洛姑娘’,右一个‘洛姑娘’,是也不是?”
是。
可不论尊称一声“夫人”,抑或是直呼闺名,祝昀皆羞于啓齿。
他嘴唇翕动,生硬地转移话题,“尝尝这道冰雪冷元子。”
洛嫣:“。。。。。。”
但因着祝昀窘迫的模样十分下饭,她吃至七分饱方停筷,体贴道:“你且忙去罢,不必送我回客栈。”
话毕,轻巧扫了眼下首的庆姜,“待凉快些,我去成衣铺转转。”
祝昀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莫名气闷,只佯作漫不经心地道:“便留庆言陪你,他乃长随出身,心思细腻。”
可转念一想,庆言实为忠仆,事事偏颇与他,对洛嫣难免会有微词。
终究舍不得委屈了她,遂深深吸一口气,艰难道:“还是庆姜罢。”
洛嫣:“。。。。。。”
派个人而已,用得着这般纠结?
祝昀耳根一烫,触电般地撤回手,语含无奈道:“当心些。”
若是再胡乱动作,不知要扯落多少青丝。
这下,洛嫣彻底醒了神。红着面颊,拈起新买的首饰,干巴巴地转移话题:“好看吗?”
于她而言,金玉质地并不重要,总归自己瞧不出名堂。但见点翠胡蝶栩栩如生,风起时,仿似振翅若飞,足够虏获现代“土包子”的芳心。
然,祝昀身为东宫之主,吃穿用度俱是珍品中的珍品。
他扫一眼成色平平的银钗,昧着良心点了点头,心中却想,等去了皇叔封地,需得先给她置办些像样的首饰才好。
说着话的功夫,发髻绾成。洛嫣小心翼翼地开口:“阿昀?”
“是我。”
话音落下,一道脚步声由近及远,应是庆言率先回房去了。
她忙不叠移开门闩,身後微弱的烛火一并窜入祝昀眼中,他漆黑瞳仁间霎时泛起寒星般的光,美得摄人心魄。
洛嫣紧抿着唇,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番,确认不曾受伤,方松了一口气。
见状,祝昀眉宇间噙起淡淡的笑。
“为何还不歇息?”他问。
彼此仅仅相隔半臂之远,是以洛嫣不得不艰难仰头。
入目是高高悬起的纱灯,因祝昀身量颀长,挡去了一大片刺目的光。他色如白玉的面庞半隐在暗中,愈发显得骨相清隽,而天生带笑的桃花眼正微微弯起,眸底似有千万柔情。
她被蛊惑着呆呆地答:“在等你。”
闻言,祝昀先是勾了勾唇,忽而凑近,眉心轻轻一折:“哭过?”
温热鼻息浅浅拂过她的脸。
洛嫣被灼了下唇,紧张道:“没有。”
实则,她方才一连打了好几个呵欠,长睫湿漉漉,眼眸更是经由泪水洗涤过,明亮又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