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爷那边,算是点头了。”杜强开口,声音带着疲惫,却异常坚定,“现在,咱们得商量个具体的章程出来,怎么让我桂兰姨,跟我爸、我妈并骨。”
一位族里的老人抽着旱烟,沉吟道:“杜强啊,你姥爷是通了情,但这事具体办起来,还得仔细。老规矩,一穴不容二妻,除非是特别开明的家族,事先留了位置。安泰和秀芝是原配合葬,现在要把桂兰放进去,这……”
“三爷爷,规矩我懂。”杜强打断道,他显然已经深思熟虑,“不能惊扰了我妈的安宁,也不能让我爸的坟动土太过。我的想法是,不动原来的墓穴,就在我爸我妈合葬墓的旁边,紧挨着,再起一个新穴,把我桂兰姨安葬下去。三个墓并排,碑也立在一起。这样,他们在下面既是邻居,也是个伴儿,不算挤在一个穴里,但又能团圆。”
这个方案,既遵循了“入土为安、不宜惊动”的老规矩,又在形式上实现了“合葬”的意愿,是一种兼顾传统与情义的变通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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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此时开口说道:“杜强这个法子稳妥。既全了桂兰和安泰的情分,也没委屈了秀芝。爹那边,应该也能接受。”
马秀玲红着眼圈点头:“这样好,我姐在下面,也不算孤零零了。”
赵志远也附和道:“强哥考虑得周到。就按这个办吧,得先联系石匠,赶紧把碑的事情定下来,名字和顺序得刻清楚。”
杜强见主要亲属都同意了,便对几位村中老人拱手道:“那具体的事务,就劳烦几位爷爷伯伯多费心,帮忙操持。需要什么,花费多少,都由我来出。”
事情就此定下。杜家院子里重新忙碌起来,但这份忙碌带着一种沉痛的默契。
人们不再议论该不该合葬,而是专注于如何将这场特殊而悲戚的葬礼办好。
请来的阴阳先生根据马桂兰的生辰八字和去世时辰,算定了下葬的吉时。
石匠那里,杜强亲自去确认了墓碑的样式和刻字:中间是“先考杜公安泰之墓”,左侧是“先妣马氏秀芝之墓”,右侧则是“继妣马氏桂兰之墓”。
三个名字,并列于一块厚重的青石之上,无声地诉说着一个人与两个女人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人生纠葛。
下葬那天,天色灰蒙蒙的。送葬的队伍比杜安泰百日祭时短了许多,但气氛却更为悲凉。
马桂兰是自杀横死,按照乡俗,仪式有所简化,但也算是体面。
马秀玲哭得几乎昏厥,被赵平安紧紧搀扶着。杜强作为孝子,披麻戴孝,捧着马桂兰的遗像,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他的脸色苍白,但步伐沉稳。
当马桂兰的棺木缓缓落入紧挨着杜安泰和秀芝的新墓穴时,人群中响起了压抑的哭声。
黄土一锹一锹地覆盖上去,最终堆起了一座崭新的坟茔,与旁边那座稍显旧色的坟墓紧紧相依。
杜强跪在并排的三座墓碑前,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爸,妈,桂兰姨……你们,安息吧。往后……家里有我。”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身后每一个亲友的耳中。
这不仅仅是一句告慰,更是一个年轻男人对过去纷繁复杂的家庭关系的承接,也是对未来的承诺。
葬礼结束后,亲友们陆续散去。杜强最后一个离开坟地,他回头望去,夕阳的余晖洒在那三座紧挨着的坟茔上,仿佛给这冰冷的结局镀上了一层凄凉的暖意。
这段由死亡和深情交织而成的家庭悲剧,终于随着最后一捧黄土的落下,暂时画上了一个休止符。
而生活,以及生活带来的新的考验,还将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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