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现在,李医生的话打破了他的幻想。
陆什一面把多年情分连本带利送还,一面又与别人策划了一场跨国的私奔,只为了逃离他。
他冷冷地说:“那位只是普通同学,我弟弟在国内有女朋友。”
李医生连忙道歉。
贺开挂断了电话。
三月中旬,贺开迎来了三十岁生日。
他一改往年的低调,请柬几乎发到了A市所有商业名流的办公桌上,举办了一场豪华的生日酒会。
宴会当晚,他端着酒杯周旋于客人之间,笑容得体,言辞风趣,接受不同的人送上的相似祝福。
生意场上浸淫多年,见人说人话丶见鬼说鬼话,这本事炉火纯青,他甚至不需要专注,只吊着一丝丝的注意力,便能完成一场令双方都愉快的聊天。他的所有注意力都在裤兜的手机上。
通话丶微信丶短信,昨晚他花了两个小时,一个又一个的,亲手把所有人的来信都设置成了免打扰,除了陆什。
他在等一条生日祝福。
认识陆什那一年,他二十岁,如今十年过去,陆什每一年都会对他说,生日快乐,即使是在两人关系最僵的那几年里。
十年,十条“生日快乐”,前五条是在零点发的,後面的五条发于早晨刚起床时。
现在已经是晚上八点,兜里的手机从未震动。
贺开带着一成不变的微笑,喝下客人敬的酒,又对着下一位客人扬起酒杯。
没关系,还有时间,他还能等。
再晚他都能等。
十二点的钟声敲响。
手机静默如死。
客人陆续散去,等最後一个人也离开,贺开终于维持不住假面般的微笑。满堂华彩只徒添冷寂,觥筹交错却偏偏映出孤苦。他恨自己是千杯不醉的海量,连醉後一梦也难求。
那是一个穿得很清凉的年轻男孩,眉眼间的青涩昭示着他涉世未深,像是还在读书的大学生。要命的是,男孩的眉眼有三分像陆什。
两人合作多年,在生意和项目上知根知底,算是半个朋友。可他在私人生活上向来谨慎,从未暴露过性向,每次和陆什见面也从未有过出格举动,熟悉他的人只知道他有个领养的弟弟,关系亲密。
贺开心情一沉。
灯光亮起,床上的男孩瑟缩了一下,却又向他爬了两步,怯生生地说:“贺先生,我来伺候您。”
贺先生。
这三个字让他的心沉沉下坠,痛得发颤。
他想起另一道声音,清冷的,淡漠的,带着隐藏的不耐与厌烦,也这样叫他。
男孩见他不动,胆子大了些,伸手想够他的外套:“您醉了吗?”
贺开挡住他的手,淡淡道:“谁让你来的?”
“没有谁,是我自己想来的。”男孩明显不会撒谎,语气打结,“我已经清洗干净了,非常干净,您不用担心。”
贺开脱下外套挂在衣帽架上,不再看他:“衣服穿上,出去。”
男孩咬了咬唇,脸上几乎挂不住。但他又想到曹老板说的话,今晚要是成了,他能拿钱,曹老板能拿项目,贺先生也能走出情伤,便忍着羞耻又道:“桌上有我昨天的身体检查报告,我很健康,这是第一次,您可以尽情享用。”
贺开笑了笑:“滚。”
男孩呆了两秒,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抱上衣服逃出了房间。
贺开看着床上躺过的凹陷人形,胃里翻绞,一阵恶心上涌,快步去卫生间吐得天昏地暗。蹲在地上的姿势让西裤紧绷,手机的形状紧紧贴在大腿。
一整天没有响过的手机。
永远不会再响起了。
他又想起那叠资料里,他曾仔细阅读过的那位美术生的材料,对方的生日是3月18日,也就是今天,也就是和他同一天,只不过比他年轻十年。
那麽陆什此刻在做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