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服了自己,于是裴春之在圆滚滚的黄色路灯下和沈星映简述了一遍陆林花的所作所为。她来学校闹事,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打了她,然后她的老师被污蔑……裴春之很客观地介绍了一遍。
“你怎么看?”裴春之问。
“……”
沈星映大睁着眼睛,这个表情有点类似受惊的小浣熊,裴春之被可爱到了,一下子笑了起来。
“怎么了?怎么呆掉了。”
“你是亲生的吗?”
“是啊。”
“你……你还要去缓和亲子关系?”
“按照谭老师说的试一下也不会掉块肉啦。”
“……”
沈星映再次沉默了,他活像一个世界观受到颠覆的人,歪着脑袋傻愣愣地呆坐着。裴春之一下子心情好多了,吓唬这个温室里长大的小孩似乎格外有意思。不过,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她上辈子后来的经历都没机会说呢!
公交车快来了,裴春之看了一眼站台上的牌子,大约还有七八分钟。风把远处的香樟树吹得哗哗响动,地上到处都是香樟树果子的残骸,黑莓一样的零散滚动。
车滚滚地开来了,远处可以看见熟悉的公交车号,裴春之背上包,准备上车。
“他们说的不对。”
沈星映忽然站起来,大声喊道,风把声音吹得有些零散,令裴春之想起电话里同样被电流轻微扭曲的谭长松的声音。
然而,他们说的话却完全相反。
“他们伤害了你,而且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却要你去承担痛苦和弥补的责任——这不是你的问题!”
车停下了,裴春之走上台阶,从兜里数硬币,司机盯着她看,怕她少交钱。
不知是司机的目光太灼人,还是背后的声音太滚烫,裴春之掏了三次硬币,都差点数不清数量。
“裴春之——”
沈星映又急又快地大喊道:
“你不是去弥补关系的,你是去……考核他们的!是你还要不要他们,而不是他们要不要接受你——不是你的问题!
“真的真的,不是你的问题!”
裴春之转过头。
风自车门外与站台沿边狭长而走,穿堂之势,猎猎招展。
沈星映按住车门,一双眼睛熠熠生辉,亮得出奇。
裴春之怔怔地看着,一只手把三枚硬币投入,响声清脆。
沈星映如梦初醒,倒退一步,冲她挥了挥手。
他好像觉得裴春之没什么反应,犹觉不够,又对着已经在关上的车门大喊了一遍:
“从头到尾,自始至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