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然哥儿。手里端了一碟新炸制的玉片,来请庄聿白核验。
每次新制的玉片坯晾晒後都会炸制一盘小样,等庄聿白核验通过後,方才着专人将这批玉片坯送到薛家名下的景楼。
虽然有薛家这个庞大的销售体系做支撑,庄聿白还是坚持每一步走得谨慎些。最开始的这两个月先试运营,一是庄子里制作人手需要熟悉磨合,二是看下府城食客的反馈,三是推算下薛家茶肆酒楼丶南北铺子的销售量,好以此安排接下来扩産的设备和人手。
前半个月平均日産玉片坯6斤(480文),水洗面筋1。8斤(144文),入账9360文。支出方面,人工占大头,目前是5人,每人每月8钱银子,日耗小麦9斤(72文)丶虾3斤等基础材料都是庄子上自有的,成本有限。算下来,当前半月可以有6两银的利润(9360文-1080-2000文)。
因为各方面都在磨合试探阶段,庄聿白对这个数字很是满意。
庄聿白接过碟子,坯片切得薄而匀,玉片炸出来便蓬松轻盈,轻轻一咬,香酥满口。
“啓辰兄,你也试试。”
“好吃!现做的尤其好吃!酥丶鲜丶鲜丶奇!”薛啓辰说着又往嘴里塞了两片。
因目前産量有限,薛啓辰也只是偶尔去景楼试菜时,才能吃上那麽一两次。这哪够呀!所以他每次缠着庄聿白带他来庄子上,也是为了能多混口这玉片吃。
庄聿白让然哥儿将这批刚收起来的玉片坯理好,放到他马车上,稍後他带回城去。
然哥儿应着转身退下,却又被庄聿白提名唤住:“我看这花名册上写着你擅育植瓜果蔬菜,果木可还行?”
“都是跟阿叔学的。”然哥儿有一点腼腆,“请问公子是什麽果木?”
“葡萄。”
“公子有葡萄树?在哪里?”然哥儿眼睛里忽然有了光,像阳光洒进水面,整个人也变得神采奕奕。他脚下轻快,不觉往回走了几步,忽然又想起什麽,睫羽瞬间垂下,声音也低下去,变回刚才那个腼腆害羞的然哥儿,“……哦,阿叔教过如何培育杏李等果木,葡萄之术……想来也是相通的。”
庄聿白将葡萄树冬剪的藤条从孟家庄带过来,等天再暖和些就可以育苗了,有果蔬培育的能手帮忙,再好不过。
以及他冷眼观察了这然哥儿一些时日,虽外表看上去就是一个长相清秀的哥儿,性子也柔和,但他总觉得对方骨子里流着一股倔强的韧劲,像是在哪里见过。
趁着天色尚早,庄聿白和薛啓辰驾车往城里赶。毕竟是他庄聿白带出来的,天黑前要把这位薛家二少毫发无损地还回去才是。
路上,二人被打断的话,重新接起。
依照当年薛家的实力,找个门当户对的商贾之家或者攀一门府城官宦结亲,都是不错选择,也是轻而易举之事。但薛啓原,这位薛家长房长孙,未来的薛家家主,年满十八仍未议定亲事。外界衆说纷纭,传闻四起,谣言不息。
正当满府城被骆家大刀阔斧的动作碾压之际,一封密函悄悄递进薛家。当天夜里,薛啓原带着几名近侍策马出城,一路南去。
衆人已自顾不暇,无人在意这位薛家大少此时离城是寻求外援,还是携资逃跑。半月有馀,薛啓原回来了,东盛府腥风血雨商战正酣时,薛家办起了喜事。
“一开始,我兄长和长嫂关系还不错的。”车厢里的薛啓辰抱着半碟玉片,神情说不出是惋惜还是忧伤。
“当然,直到现在,我兄长看到什麽好东西也会想着我长嫂。长嫂喜欢读书,他便将能搜罗来的全送到我长嫂院子里。就比如上次斗茶清会那册善本,我长嫂听人说有这样一份彩头,只是顺口提了句‘不知道是册什麽书’。好了,话传到我兄长耳朵里,就成了此书势在必得。亲自找到那书生,也不知许了对方什麽,反正那册书现在我长嫂书房里。不过……总觉得不似从前,隔着什麽。”
薛啓原是薛家的家主,他肩上扛着整个家族的兴衰荣辱和未来。
家祖传续,也是他的职责之一。可成亲几年膝下却没个一男半女。家中最着急的是老太太。每天寺里庙里地跑,逢神便拜,遇佛便求。後来她也相看了不少姑娘哥儿的,明里暗里往薛啓原院子里塞。无一例外,全被挡了出来。
为此事,薛家新出了不成文的规定,谁敢再助着老太太做这些事,薛家便不留了。所以到现在,填房纳小的事,从不敢有人再提及。
正说着,马车停在景楼後街入口。
掌柜的欢天喜地迎出来:“二公子,庄公子!今日这金玉满堂可有了?”
小厮将玉片坯口袋拎出来,笑说:“瞧,这不是麽!够您老撑一段时间了吧!”
掌柜的宝贝似地亲自接过去:“不瞒二位公子,这一袋啊多说三日就见底了。今日庄公子在,小老儿斗胆求一句,咱这金玉满堂能否再加一倍的量啊。”
薛啓辰也笑了:“您老这话可别忘南北货行的听到,他们眼巴巴等了这麽些日子,可是一片也没摸找呢!他们若是知道还给您这景楼加了量,他们岂不是要一天去我长嫂那里求个没完没了!”
从景楼当前的售卖情况来看,这金玉满堂在府城的受欢迎程度绝不亚于暨县,由于人口基数大,火爆势头更盛。而且短短时间内已经和涮锅一样成为景楼每桌必点的招牌,不少食客还会从外地慕名而来。
金玉满堂既已通过景楼打出名声,其他渠道也可以趁势适当铺起来。庄聿白心中又盘算了下。
“下月吧。下月开始给您老这景楼多加一些。”
金玉满堂的在薛家各大货行商铺开始上架的消息从薛家西跨院正式公布时,议事厅内外沸腾起来,一个个前来议事回话的掌柜掌事们,高兴得竟像个孩子,比过年领红包还要兴奋。
一群在商场身经百战的老江湖们,什麽风浪没经过,什麽世面没见过。也正因为经过见过,才知道这金玉满堂对他们手下掌管的铺子意味着什麽。
有人现场下起军令状:“少夫人,我们铺子每日定能售出10斤玉片!每月300斤若达不成,您扣我薪水!”
此话一出,素日稳重的衆掌柜也顾不得那麽多,现场竟哄抢起来。
“少夫人,我们也能达成!我们也要300斤!”
“少夫人,我们400斤!”
好端端一个晨会,搞得像拍卖擡价,失了体统。
苏晗放下茶盏,眼眸轻轻一扫,厅下登时住了声。不过此事她也能理解,思虑片刻後说:“眼下庄公子那边只有一个庄子的人手,産量有限。多寡每人先分得一些,试试水。若要更多,等我与庄公子商议之後再做定夺。”
衆人散去,南北货行掌柜的眉头又拧起来。还是年前误在北边的那批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