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的女声带着沙哑的电流声,里面播报的正是滇南边境发生大规模山体滑坡,波及多处战区的消息。
其中就有贺清舒所在的战区。
祝荣眉头紧锁的坐在椅子上,一双白皮透着骨头血色的手紧紧交织在一起,他已经这样坐了很久了,一双手早就被他自虐的发红,渗出胭脂的颜色。
一旁的芙蓉不敢离开半步,她罕见的将联络前线消息的任务移交给兰坤,自己就安静的坐在对面。
两个人都沉默不语。
祝荣的视线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移到远处压过来的黑云上,浓重的黑意酝酿着一场瓢泼的大雨。
芙蓉小心的跟着他的视线,谨慎地搜索着办公室每一处容易滋生危险的地方。
所有人都明白,那位如果真的遇险了,祝荣会毫不犹豫的跟着一道去了。
办公室外也是同样的寂静,贺清泊垂着眼睛,悄无声息的任由眼泪大滴滚落砸在厚实的地毯上,地毯贪婪地吞噬着悲伤的情绪。
王朝刚从工厂赶回来,他温柔的揽着贺清泊的肩膀,轻拍以示安抚。
在这种患难之下,两人竟催生出一种默契。
兰坤那边是难得热闹的,此刻的他巴不得长出三头六臂,可是那也是徒劳的。
前线的消息向来闭塞,更何况在这种突如其来的天灾之下呢?
所有人的悲伤都是徒劳的,悲伤催生不出希望,奇迹只会自己降临。
“芙蓉,要下雨了”
祝荣的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那是一种原始的恐惧。
“祝总,雨会停的,您要不要喝点茶,邵总从国外带回来的。”
八面玲珑的芙蓉此刻也有些精疲力尽,她生硬起身泡茶,却也不忘用馀光监视着死气沉沉的祝荣。
祝荣的颓然几乎与窗外的黑云连成一片,只是在压抑却迟迟不落雨。
芙蓉心想,这场雨要麽就是痛痛快快的落下来,要麽就天光大亮的散开,这样的拉扯实在是太折磨人了。
她真的不知道祝荣还能再撑多久。
祝荣只是安静的看着黑云,像是入定一样冷静,他有事觉得贺清舒的离开好像带走了一部分的他。
现在的他不过是有着一半灵魂的皮囊,是不完整的。
只有和贺清舒在一起时他才是完整鲜活的。
遥远的云层里传来几声闷响,那声响压抑在厚重的云层里,像是一声叹息。
这场雨最终还是要落下来的。
祝荣有些脱力的仰躺在座椅上,合上了有些干涩发红的双眼。
太累了,就这样结束也好。
这一世他们没能善终,也许下一世他们就能恩爱了。
一阵风吹过祝荣的头发,这风来得邪,吹得祝荣毛骨悚然的睁开眼,他觉得自己身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他的办公室里并没有开着的窗,那这风是从哪来的?
而那风里还带着湿润的泥土气息,祝荣清楚的明白那味道不属于鹏城,那味道绝对不是来自鹏城,他太熟悉鹏城的味道了。
那就只可能来自一个地方,那个地方很远,那个地方有花有草有他的爱人。
这风来自滇南!
祝荣惊恐的双眼对上了芙蓉同样惊恐的眼睛。
他明白,这是真的。
突然,厚重的云层里突然被撕开了一道口子,一缕不合时宜的阳光突兀的钻了出来,那光好像带着使命似得,直直打在祝荣苍白瘦削的面上。
那光像是舞台上灼热的顶灯,又像是审讯室摇摇欲坠的白炽灯
祝荣被这奇怪的阳光晃得睁不开眼睛,正当他要後移椅子时,天边传来了一声巨大的惊雷声。
那雷声大得古怪,像是山崩地裂一般。
雷声一响起,那束光便惊得躲了起来,室内重新变得安静压抑,可就在一切尘埃落定之际,祝荣突然觉得手腕一空。
那一串被他摩挲得极为油润的珠子顺着断落的红绳流淌下来,砸在地板上发出清脆渗人的响声,那连绵不断的声音像是砸在祝荣的心脏上。
珠子逃得四散,有几颗顺着轨迹撞到芙蓉的高跟鞋尖上,挑衅似得又反弹回去,滚烫的茶水浇在她白嫩的手背上,激出一大片红她也浑然不知。
芙蓉作为第三视角,她清楚的目睹了一切。
邪风奇光,还有那串突然断裂的手串。
她明白这一切是上天自有安排,可是那又是什麽样的安排?
她颤抖的嘴唇张开又合上,最後只轻飘飘的吐出几个沙哑的字,那几个字其实连她自己都不相信。
“这珠子替那位挡灾了。”
祝荣不语,只是看着四处散落的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