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在楼前许久不敢上前,钝了四年的脑子现在却突然开始灵活起来。
万一祝荣已经有了新的生活,身边已经有新的人呢?
万一这四年时间,只是出于一个兄长的担忧而哄着他呢?
贺清舒的心脏不安的发慌,这种慌乱是他在前线面对生死时也不曾出现的,他可以坦然接受生死,他既然去了前线就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准备。
可是他没办法接受失去祝荣,他从未想过失去。
甚至这四年来,是祝荣支撑着他,让他熬过那带着硝烟与危机的日夜。
可惜鹏城的安保并容不得这麽显眼的目标停滞太久,大厦的保安早在贺清舒驻足的那一刻就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了。
“您好同志,您找谁。”
大厦的保安发音倒是字正腔圆,可惜这也问住了贺清舒。
他找谁?
他找他爱人啊,可惜不清楚他爱人有没有新的伴侣。
当然这略带琼瑶风格的句段只是在贺清舒脑海里转了转,他犹豫了几息才回答道,
“我找祝荣。”
“华强医疗祝总?”
祝这个姓氏在鹏城并不常见,保安很快反应过来他要找的人是谁,于是也不等他确认就向他招招手,
“过来登记一下,留个联系方式,祝总现在不在。”
贺清舒顺从的跟过去登记,可惜却在联系方式上犯了难,他一下车就直奔祝荣处,根本没有住所留电话。
“我能在这等他麽?”
贺清舒局促的放下笔,低头看着自己带着尘土与疲惫的军装,那是与这所富丽堂皇的大厦多麽格格不入啊。
不过他的荣哥理应生活在这样的地方。
“不行,你当这里是招待所呢?”
保安毫不客气的收回登记簿,下意识的扫了一眼名字,眼睛刷的一下亮了起来。
“您您。。。您是贺清泊小姐的弟弟?”
贺清舒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有多愚蠢,自己一心想着见荣哥,都忘了自己的好大姐也在鹏城。
“对,我是。”
“哎呀您怎麽不早说呢?您快坐我这就帮您联系。”
保安的脸上并没有谄媚,他面上的情绪更贴近于一种感激,贺清舒有些迷茫的被按在软椅上。
保安一边通着电话一边热络的说着感谢的话,
“那年我在的工厂倒闭了,多亏您捐的那笔赔偿金,要是没有您,我们一家老小早就饿死了。”
什麽赔偿金?
贺清舒觉得鹏城果然是高速发展的大城市,人的思维都是高速运转的,就是这转得有些太快了,快得他还有些飘忽。
“贺小姐,对。。。您弟弟来了。。。哪个弟弟?就是当兵那个啊。”
保安细心地嘱咐几句就自觉地退到一旁,将私密的空间留给姐弟二人。
电话那边的声音很嘈杂,好像有什麽大器械在嗡鸣,贺清泊的脾气好像也有几分焦灼,听见那边半天没有声音就焦急的喂喂了几声,声音经过电流的转换竟有几分粗犷。
“大姐,我回来了。”
贺清舒也有千言万语相同贺清泊诉说,可惜在这一刻却全都卡在喉咙里,像是一块咽不下的鸡骨头,噎得他难受。
“回来怎麽不提前说一声,怎麽不回家怎麽不告诉爸妈,一门心思就知道找老婆,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
贺清舒茫然的将听筒拿远一些,他有些不确定这个酷似贺清泊声音的声音,真的是他那个温柔和气的大姐麽?
可贺清泊并不给他适应的时间,继续自顾自地数落着,
“四年不往家里寄几封信,媳妇这倒是一点不落,小白眼狼一个,我现在在中州赶不回去,我找人送你去你媳妇那。”
“贺清泊,你是我大姐麽?”
贺清舒终于憋不住了,怯生生的问道。
“我不是你大姐我是谁,别烦我了工厂急着出货呢,一会我替你跟家里保平安,你和你媳妇腻乎完了自己给家里打电话。”
电话在几声带着地方特色的骂声中戛然而止,贺清舒却举着听筒半天没能适应过来。
这四年时间真是能改变太多东西,就连他的大姐都会骂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