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航说完就进了咖啡厅,时间有些长,正当罗阿响准备离开的时候,他又出来了,手里拿着一杯饮料,递给了罗阿响。
罗阿响一开始没接,他用眼神告诉对方,自己没钱。
易航瞬间就读懂了他的意思,立刻说道:“请你,这是做错了别人不要的。”
罗阿响这才接过去,拿在手里,热乎乎的,有些温暖。他喝了一口,是热可可,甜得发腻。
这时一滴水落在他手上,以为是下雨,再擡头,却发现不知何时天空悠悠飘着细粒的雪,落在他手上就化了。
真是奇事,常年不落雪的馀城,在这开春时节,竟下起了雪。
易航邀请他进去坐坐,但罗阿响拒绝了,他为手里的饮料道了谢,便回家了,担心一会儿雪大了反而更难回去。
第二天醒来,整个馀城被白色覆盖,变得很陌生,入眼处尽是一片雪茫,路上行人很少,像末世的白色荒原。
易航经常会在他休息的时候,带给他一杯热饮,白天可能是咖啡,晚上则常是热可可。
一来二去,他和易航真的熟悉起来,最後成功被易航挖了墙角。
在咖啡厅工作比在餐厅舒适得多,他负责接待顾客,点单,以及送饮品。
咖啡厅里的暖气常开得很足,不用洗太多餐具,还有员工餐,工资也比餐厅开得更高。
罗阿响一开始并不知道原因,後来两人聊天时,他才得知自己长得像易航的初恋男友。不过罗阿响并不太在意,他在易航问要不要试着交往时,已经明确拒绝了易航,而易航也不是死缠烂打之人,这件事便也揭了过去。
这天罗阿响正在店里做准备工作,忽然被人叫了名字,他擡头一看,是同班同学。
那人脸上带着戏谑的笑容叫他,看得罗阿响心中一阵不爽,但对方好歹还是客人,他只能笑着接待。
他知道这下学校里又要谣言四起了,不过他已经很少去学校了,他自己是不在意,但有人在意。
毛毛很快发了消息来询问情况,罗阿响只说自己在咖啡厅打工赚钱,其他的没多说。他早已经交待过毛毛,不要告诉谷肆任何关于自己的事,想让他早点死心,如果有必要的话,可以对谷肆说谎。
谷肆的追问很快让毛毛交底,他按照罗阿响吩咐的,说罗阿响和他交往只是为了刺激家里人,让家里人多关心他。
只是没想到谷肆会如此执着,在大雪天闯进了罗阿响工作的咖啡厅,把罗阿响吓了一跳。
好在当时正值下午,咖啡厅里没有什麽客人,罗阿响跟易航说了一声,就拉着谷肆出去了。
大片的雪伴随着呼啸的风,卷起了猛烈的雪浪,几乎将整个馀城埋没。
罗阿响将谷肆带离了咖啡厅,到不远处的路边说话。
谷肆的脸色比大雪骤降的早春还冷,盯着罗阿响的脸一言不发。原本柔润的眼神逐渐变得锋利,下垂的眼睫半遮住情绪,看起来风雨欲来。
“为什麽不去学校。”
罗阿响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不想去,烦了。”
“那我呢?也烦了?”他的语气愤怒中带着委屈,质问罗阿响时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严厉。
狂雪翻飞,在谷肆说话时,雪片放肆地刮进他的嘴里,顷刻间便化了。罗阿响只是看着,他感到如同深渊一般的寒冷。
“毛毛应该已经……”
谷肆几乎是吼着:“我在问你!罗阿响!”
他一向情绪淡漠,很少有如此失控的时候,罗阿响感觉自己被他逼至了崖边,他必须只身跳下。
罗阿响极力克制着,他表面平静,声音颤抖:“我只是利用你,学弟没答应我,正好你到我们班,顺理成章的事。”
谷肆听了他的话,暴怒起来,推了罗阿响一把,罗阿响没有任何防备,倒在了被清理堆在路边的蓬松积雪中,谷肆下一刻就扑了上来,他的手捏成拳头挥出,罗阿响闭着眼,等待着痛感。
但没有。
谷肆凝视着他,拳头迟迟没有落下,冰凉的水珠落在罗阿响的面颊,他擡头,看见谷肆在流泪,泪珠像断线的珍珠,从他深沉的眼眸中,落在他的脸上,比雪更凉。
“喂!”远处传来易航的声音,谷肆没有擡头,他死死盯着罗阿响。
罗阿响也紧握着拳头,他把自己的手心掐得发痛,他害怕自己一松懈,就要伸手抱他,也怕谷肆从他的表情中看出破绽。
因为忍耐,罗阿响浑身都微微颤抖着,恐惧的战栗顺着他的脊椎而上,背上丶手臂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望着灰沉沉的天空,行道树只剩下干枯的树枝,如同血管的脉络弯弯曲曲,上面积压着雪,被压得弯坠,下一刻就要断裂般,不堪重负。
谷肆从他身上爬起来,踩着及脚踝的雪,跌跌撞撞地在雪地里前行。
罗阿响坐起来,靠在雪堆上,黯淡的眼中倒映着谷肆在大雪中的背影。
这是他们的最後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