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鲸鱼呢?那一条活了很久,用意识集合体思考并表达,全身上下骨肉拼不出半个人型,说点什麽都得靠托梦的鲸鱼呢?她可以因为一句称呼就真的成为一个人类的亲人吗?
说到底,还是缺少了些什麽。
“嗯。”成香五应道。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在云边晚霞正式燃尽後,车辆回到了市区的马路上,一个熟悉的十字路口比其同事含人量更大,光更亮,那是还未散去的祈福者们。隔着紧闭的车窗,那蜡烛的气息依旧挤了进来,烛光一点一点跳动着映在玻璃上与瞳孔中,偶尔一晃就被吹灭了。
“那里就是之前出车祸的地方吧。”高尔森的位置正对现场,她一转头就能看见,“好多人啊。”
烛光围成了一个圈,圈外有人偶尔路过被烛火吸引而停下围观,圈内人大多长久不动,地上阶上还摆着些花,那坍塌的店面被一块篷布遮了起来,原来的样子已经看不出了。
“你们看角落里那两个。”谢无常望向人群一角,那里沉默地站着一对穿着考究的夫妇,“那是白云间和他的妻子傅萧,她们已经到森湖了。”
二人只是站着,但给她们拍照的人倒是一直在走来走去。
“除了白云天,还有一个是叫白云仙来着?”高尔森思索着说,“这家人名字还挺统一的。”
“毕竟一个妈。”谢无常回过视线,顺车流踩下油门。
车辆停靠在公寓楼下,到家了。
“真不用去医院?”谢无常降下车窗问道。
“不用。”成香五摆摆手,这会她已经不咳血了,全身上下看着最严重的口子还是手臂上的咬痕和一些抓痕,青黑带紫,但现在也已经止血结疤了。
“比起她,不如担心一下你的警务工作报告吧谢无常小姐。”小弗说。
“辛苦啦。”高尔森招手。
“…行吧,总之有事联系,好坏都是。”谢无常合上车窗,倒车离开了。
高尔森站在原地目送了她一会,转身跟上了楼。
晚饭是外卖送来的鸡汤,配有百合花茶,成香五将衣服扔进洗衣机後回餐厅一看,心想不得不说今天见到的汤汤水水还真是多。
她再转头,发现厨房岛台上倒扣着个很眼熟的杯子,她擡头,与小弗对视。
“…你…”成香五都不知道该说什麽,“人家知道吗?”
这杯子当然是杜家会客室桌上的。
“杜黄粱小姐那样竭尽全力地举荐你为家主,我现在让你过目也算是告知过对方我的行为了。”小弗理所当然地说。
“她为什麽让我回去你又不是不知道。”成香五说着,但现在又不可能给人家还回去,就问道,“你拿这个干什麽,喝水?”
“当然是为了测试。”小弗用指尖敲击杯壁,“我测过了,那些杯子和部分家具都含有特殊金属成分,也就是杜青鱼小姐口中的‘羊水’,这不仅仅是修辞。但毫无疑问那些纯度不高,而且它只有在极高温的情况下才有可能以液体状态存在,而据口供那不明飞行物斗篷就呈现流动状态。”
成香五回忆了一下手感,没觉得斗篷的温度有多高。
“这也是我所想的,我推测极端高温源于那地下胚胎,深度不明,暂且推测高温为其体温。而这也说明,那不明飞行物身上有一部分来自那胚胎,活着说死去的那一胚胎,以提供热量为能源转化那斗篷的存在形态,甚至转化其存在本身。”小弗擡起一只手,像海带一样扭动了起来,“比如那些黑色的长条,我推测它的功能类似传感器。这也顺应杜青鱼所说的‘在现实中显现需要实体’,那部分就是用来组成实体的血肉,大概率来自地下生物,可能是前代的遗骸。”
“但它并没有什麽威胁。”成香五回忆着说,“甚至可以说没有攻击性。”
“毕竟传感器功能本就不是为了狩猎,而是识别,处理与输出。”小弗思索着说,“识别的信息种类可能很多,但其中一个绝对是那些蜡烛。白家的人或许就是利用了其处理功能完成了初期的简单驯化,而输出。”
小弗停下了手里的敲击动作,“张某莫名掌握的技能,振动语言的理解方法,斗篷多变的表现,直接跨过身体与灵魂签订的契约,这些都是其输出功能可以解释的。”
“可它为什麽要帮助人?”成香五不理解这一点,“那些人甚至没死。”
“…确实没道理,这部分尚且还不明确。”小弗叹了口气,将茶杯正了过来,“为了汲取灵感,从今天开始我的茶杯正式换成这一位。”
“行。”成香五说,“要是她找上门我就拿这句话解释。”
小弗拿起杯子去敲成香五的头,“你也给我来洗漱一遍灵感之源吧。”
成香五迅速走开了。
夜间,睡前,或许是因为腹部那伤口恢复时带来的痒意实在是无法忽视,成香五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就从床上爬起来跑去阳台上待会。
阳台朝北,若现在是白天,若天气不错,她便能从阳台远远地看到模糊的山影。但现在她只能看到路面上的灯源和几扇不愿暗下来的窗,从某种意义上它们也和山差不多,是仿佛永远不会改变的风景。
她想起小弗说,那不明飞行物的出现是一种自然现象,但现在很明显有谁在利用这一自然现象杀人,那麽为何偏偏要选一整个年级的学生下手,目的又是为了什麽?
森湖二中高一年级的学生有什麽非死不可的理由吗?
以及,杜轲很明显也是因此而死,那麽成崧呢?
成香五想不出来,夜风吹麻了她的肚子,她关上阳台门,回屋睡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