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眼窝深陷,嘴唇苍白,眼神却很明亮清澈,比韩陌德那双精明算计的瞳孔好看不少。可见冉正英也是有眼光的,当年和韩陌德有一腿,只是年少无知。
房间的气氛紧张而沉重,冉正英坐在另一侧,眼眶也有点红。
李景说:说好带你去看全世界的鲜花,可惜一直到现在也没完成这个愿望。我总是在向你承诺,但好像总是没有做到。
李景说:不过没关系,我已经看过最好看的那朵了。
冉正英抿着唇不让自己哭,但路临初看得出来,这朵骄傲的花,快绷不住了。
这两人的前尘往事像一本书,像一首年代久远的歌,一朵致命的玫瑰,永驻在最美的时刻。就算是上帝视角的路临初也无法窥探。
李景闭上眼睛的那刻,路临初想到自己上初中的那天。
也是这样阳光明媚的日子,天气还没有这样冷。她刚上完体育课,
累得满口腔的血腥,接到母亲打给班主任的电话,让她去一趟医院。
她一直对父亲的情感很淡,因为聚少离多,不亲,便不会在看见遗体的时候哭。
有人觉得她冷漠,她不觉得。
她所能感受的,只有每日辛苦劳作的母亲,和一直陪伴她的小白。
他不会留下什麽,因为本来也没有为这个家庭带来什麽。
至少没有眼前的李景带来的东西那样直观。
路临初终于数完了财産上所有的数字,说实话有点震惊。遗嘱上写明20岁以後才能继承,暂时由冉正英保管。
她就说嘛。
没有这麽容易得到。
处理完後事在3天後,李景的亲人是真的很少,冉正英也办得很简单。
路临初从陵园走出去,远远看见一辆黑色前站着一位西装革履的青年男人。
男人头顶黑伞,站在烟青色的雨幕中,身後的旷野无边无际。
这瞬间几乎立刻便勾起了路临初在现实世界的回忆,好像回到她从前加班熬了几个大夜很累的时候,室外下着绵绵细雨,很烦,因为身上穿着刚买的白色大衣。
灯红酒绿的写字楼下停着一辆低调的黑车,他从驾驶座走下,为她的头顶撑起一把伞。
好像世界都亮了。
路临初从陵园门口快步走过去,一下子将额头抵在他肩上。
“我浑身好痛哦,连续两个晚上没睡了。”
韩逾白:“知道,这不是打了辆奔驰专车来接你。”
她笑了下,一边想着男人就是虚荣,一边擡起白净的小脸。
从韩逾白的视野里,眼眶没有红,眼底很平静。很符合她的性格,但他莫名的,能掀开表面,看清内里。
“你是不是想起路叔叔了?”韩逾白问。
“……算是吧。”她回答,“以前我觉得生病救不回来是因为没钱,现在看来世事无常,有些问题不是钱就能解决的。”
一下子就对金钱这个东西祛魅了呢。
“但没有钱,会有更多的东西解决不了。”
韩逾白将雨伞置于她头上,看了一眼远处推着轮椅缓慢驶出的冉正英,对她隔空相望点了点头,带人上了车。
後座的空气飘浮着淡淡的湿润,和属于他身上的芬芳。
路临初困得要死,靠在他肩上嗡声说:“我想回你那出租房睡觉,立马躺床上就要睡那种,我家里肯定脏死了,好几天没人打扫。”
“好。”
韩逾白一顿:“但我也没给你换被套,你睡我的床。”
“……哦。”
一会儿,她又说:“小白,我告诉你我以前做了个梦,梦见我中了1042万。”
“……”
韩逾白笑了声:“这是梦?你不是说是真的吗?”
“没有实现就是梦。”她不管,反正没拿到钱,就像她现在手中的遗産,通通就叫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