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事
江抚明整个脑子像被炮轰了一样,发胀麻木,愣了好一会,等到马再往前一步,便要将她踩在脚下的危急时刻,她才一个激灵醒神,知道要往旁边跳开。
越急越乱。
江抚明刚一擡脚,便踩着台阶,身子一歪。
黑马鼻头喷出的气搔过江抚明耳畔的头发。
江抚明心道一声完了,闭上眼准备接受死局。
下一刻,马头被缰绳拽着高高擡起,嘶鸣一声。
突然抽离而去的热气,让江抚明重新睁开眼。
马背上,段休瑾扯着缰绳,将黑马上半身高高拉起,手背上爆出凸起的青筋,他也因此整个人被抛在半空,衣袍在身後甩开,但他的神情丝毫不见慌乱,抿紧了唇,硬生生拽着黑马掉了个方向,判断马蹄下无人,才将缰绳一松。
黑马哐当一下落地,却还是不安分,扭着头到处乱蹿,很狂躁的样子。
段休瑾在马上向她看过来,只一眼,一句话没说,一夹马肚又离去了。
那黑马的步子乱乱的,踏出的马蹄声不规整,连带着叫江抚明的心跳也一阵加快。
长孙见山早扶住了摇摇欲坠的江抚明,待黑马走了,他才出声问,“抚明表妹,你没事吧?”
江抚明回头,“我没事。”
两人现在的距离极近,江抚明不想太麻烦他,撑着他的手肘,想要站起来,没想到脚下又是一滑,身子前倾,不受控地倒入长孙见山的怀中,轻轻倚上了他的肩膀。
耳朵压着他的衣裳,被轻轻堵住,胸腔里快速用力的心跳,此刻如雷鸣般响彻。
江抚明赶忙抽开身,一连道了好几声“对不住”。
长孙见山摆手。
这般亲昵的举措,大街上没一个人愿意多花功夫注意他们,都忙活着收拾自己的摊子,将它扶正,同时惊魂未定地讨论起那匹马来。
“这鞑靼的马就是性烈,这都带回来多久了,还没驯服,这都不知道是第几次从马厩里逃出来往街上疯跑了。”
“唉,也是叫人出门做生意讨活都不安生,要我说为什麽非得绑来别的地方的马不可,咱们自家的马不好吗?”
“你这眼界短的!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跟一方水土养一方马是一个意思,且不说人和马的区别,我就问你,鞑靼的寒瓜,是不是要比咱乾都的寒瓜好吃。”
“我又没吃过,我哪知道。而且要我说吧,这事也不能光怪马,一个畜生,哪懂那麽多呢,马场总是有些问题的,每年都得有几次这种事情出来。”
有人应和,“是,不过之前跑出来的马大多温顺,在街上遛着跟大爷散步似的,那悠闲劲,不捣乱,我倒也不烦。”
摊贩说着,想起江抚明,转头拿了摊子上的一个李子问候,“姑娘,吓得不轻吧,要不要来颗李子压压,不要钱的。”
“不了,多谢。”江抚明看看段休瑾离去的方向,某些先入为主的刻板印象松动,觉得他似乎也没她想的那样坏。
但是要她与他再发生什麽别的故事……
还是算了。
有了这次戳破窗户的谈心,以及这场突如其来的意外,长孙见山和江抚明的距离迅速拉近,之後九天的相处十分愉快。
偶尔江抚明会去他的房中,他在一旁看书,她就在一旁练字。
中间纪疏桐还来找过她一次,来还原主上次给他的书。
江抚明瞧他一身破衣烂衫,还非要满心满眼将自己所能给的最好的捧出来,满心酸楚,想直言她不值得他这般付诸真心,想吼他,想朝他生气,只要能断了他的念,她什麽恶事都做得。
但又念着纪疏桐科考在即,江抚明到底还是没狠下心说出难听的话,转而又去书铺子里给他买了几本书,打定主意等拖到他考完试再解决。
离开前,纪疏桐问起上次他买的糕点里,有没有她特别喜欢的。
其实江抚明就没有不喜欢的,或许因为这些都是在现代没吃过的口味,她觉得格外新鲜。
但她不敢这麽说,让纪疏桐太破费,只道那个看起来最朴素的青花团糕好吃。
第十日,外祖一家本该入京那天,突发暴雨,车队受阻,整队人马迟了一天才到。
由着这耽搁的一天,王凭和王翊晨入京後,片刻不停,直奔姜王宫面圣述职,长孙苍凝则直奔长孙见山信中所说的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