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抚明放心不下,问王凭宫中风云变幻几何,林佳映儿处境如何。
王凭摇头说不知道,只一位小太监传话说,这青林坊的案子不查了,他可出宫回家了,一行人便安安生生地直接将他送了出去,一个字没有与他多说。
长孙苍凝不停地问王凭在宫中受苦没有。
王凭说虽然被关在宫中听起来可怕,楚後却实在没叫他受什麽罪。
怕长孙苍凝不信,他握着她的手,细致描述他住的寝殿有多宽敞,每日吃的饭食有多精致,“楚後还是大度的。”
长孙见山就隔着王凭和长孙苍凝,向正在思考的江抚明投来一个眼神,待江抚明发现以後,他扬起一个略带讨好的微笑,由着他那张好皮囊,这微笑也显出如沐春风的味道来。
江抚明想他大抵是想让她守口如瓶的意思。
她点头应下,转而同王凭和长孙苍凝说她先回去了。
王翊晨一把拽住她。
江抚明早看得王翊晨在一旁几番欲言又止,本以为他要就此将疑惑咽下,如今终于问到她面前来,江抚明也舒畅了。
毕竟有些事,与其憋在心中,一通乱想发酵成背离事实十万八千里的模样,不如就开门见山地敞开来谈。
但王翊晨也不是咄咄逼人地盘问,就是好奇,只是好奇,
“抚明你今日在外奔波了一天,前脚刚到家,父亲不过一个时辰便归来。你是寻得什麽贵人助力了吗?”
王凭和长孙苍凝止住话音,看过来。
江抚明不欲隐瞒,却也不欲将一切和盘托出,毕竟此计可成,全靠了纪疏桐透的秘,而这秘辛,与其要他们知晓,一并担了风险,不若一应瞒着。
“我的确出去周旋了一番,去寻了段休瑾,又去左依棠的住所看过,请他们帮忙。但此番牵涉到的也不止祖父一人,杨家肯定也在寻自保之法,所以是林王後那边寻到了筹码与楚後做交易,也未尝没有可能。至于这中间到底哪个环节起了作用,我也说不好。”
“但是不管怎样,祖父平安归家就是万幸。”
王翊晨闻言,思索片刻,似是觉得有理,放下了手,站起来拍拍她的肩膀,“辛苦了。”
“这有什麽辛苦的,都是一家人,合该为彼此分忧解难。”
王凭闻言,感慨万分,
“是啊,平安就是万幸。此後我们一家人行事,都要更谨慎些才是。”
暴雨过後,天地恍若被冲刷一新。
此时的南疆地界,茂密山林之中,湿润泥土之下,许多攒足了力气的生命,正在悄悄钻出土壤,冒出头来。每种菌子各有其形,有张扬者,有艳丽者,亦有奇形怪状者,但绝不可单凭外貌来判断它是否会致人丧命。
为外表所惑,而失于戒备者,多下场凄凄。
半夜,江抚明担忧着林佳映儿的处境,抱着薄毯左翻右翻,始终睡不安稳。
——吱呀。
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来,动作格外小心。
因为自己眠浅,很容易被一些细小的动静吵醒,所以江抚明夜晚睡觉时,从不许婢子擅自进入,除非是她吩咐过。
这规矩她们都是知道的,这些日子也一直遵守得好好的。
打从宫里出来,江抚明就一直心绪不定,如今听得动静异常,头皮一紧,没敢大喊大叫,整个後背绷直来,呼吸因为紧张而变得深长,她调动起所有的感官,感应到一阵脚步正轻轻地踩在地上,缓慢向她靠近。
江抚明抓紧枕头。
烛台的火光亮在身後,照亮江抚明眼前的一小块枕巾。
“哐啷”一下,似刀剑出鞘的闷响。
江抚明一下坐起,提起枕头准备反手打去。
暖黄的烛火自下而上打在云露的脸上,她的半张脸都黑沉着,目光晦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