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有一日,他混迹在那些小倌,高声嚷嚷:“我和你们才不一样,我是婉婷娘子的夫君。”
谢婉婷当即脸一黑,她用鞭子在他背上作画,一遍遍问他:“谁恩准你以我的夫君自居的?你也配。”
许流春痛得直咬牙,背上血痕张牙舞爪。
谢婉婷好几天不再“宠幸”他,她单纯玩腻了。
那些小倌见这傻子被冷落,欺负他的时候,更加肆无忌惮。
短短几天,傻子的头发乱糟糟的,脸上丶手上丶衣服上黏上了灰,还散发着一股鱼腥味。
谢婉婷见到他这样脏,更是嫌恶,想起那些忍气吞声的日子,对这傻子更没有好脸色了。
可是,人要怎麽和一个傻子计较呢?
那不过是自添烦恼罢了。
许流春不知道自己身上有多脏,他只知道要粘着谢婉婷。
谢婉婷赶走他,他便用那双痴傻粘腻的眼睛,锁住这个总让自己魂牵梦绕的人。
那时,谢婉婷对他除了嫌恶,没有一丝多馀的动容。
快活的日子总是过不久,谢婉婷的放浪形骸惹来了不少非议。
傻子跟着小倌出去采买的时候,卷入了人命官司。
谢婉婷心想:这事真是好办极了,她不管他死活,便可以一脚甩开这个牛皮糖。
然後,她切身体会到:牛皮糖比起跟屁虫要恶心多了,跟屁虫可以踢掉,牛皮糖却像是上了强力胶,黏在身上甩不掉。
这时,她还不知道,用力撕开的牛皮糖,会在身上留下粘腻的污渍。
许流春虽是傻子,却修了术法。他在牢里搞破坏,非要见谢婉婷一面。
谢婉婷被烦得没有办法,便去了趟牢里。
说实话,看见他的时候,她有一丝丝心软。
许流春那麽高大的一个人,头上稀稀落落挂着枯草,他穿着破布烂衫蜷缩在阴暗的角落里,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全是浸血的伤。
她大发慈悲,好心提醒道:“你不是从你爹那里学了术法,连点刑罚都不知道怎样逃脱吗?”
许流春听见熟稔的声音,像看见主人的宠物,摇着尾巴挪过来,兴奋道:“娘子,你来啦。”
一句话剿灭了谢婉婷的慈悲心,这男人对她来说就只是个侮辱,她道:“说了多少遍,我不是你的娘子。”
“好,娘子。”许流春乖乖道:“娘子,你什麽时候接我出去啊?”
谢婉婷计上心头,道:“你自己不能出来吗?”
他委屈道:“娘子,我不能。”
谢婉婷却不信,再问他:“你爹没教你如何遁地吗?”
他丧气道:“没有。”
谢婉婷又问:“瞬移呢?”
他没答,只是摇了摇头。
谢婉婷这才放下心来,她到现在还没摸清楚这傻子的底细,不知道他究竟会多少术法,所以如此谨慎是难免的。
她诡异一笑,道:“你乖乖听这些狱卒的话,等到秋天,我就来接你了。”
许流春眼中露出茫然,他问:“狱卒?狱卒是什麽?”
谢婉婷循循善诱,道:“就是这些关着你丶时刻看押你的人,还有那些打你丶罚你的人。”
许流春恍然大悟,又道:“我不想,娘子。他们好凶,我好痛。”
谢婉婷知道鱼儿上鈎了,她穿过铁杆摸了摸他的头,道:“你乖一点,乖一点,他们说什麽你都应下,就不会被打了。”
“我知道了,娘子。”许流春很享受她的抚摸,道:“可是你为什麽要秋天再来接我呢?现在不行吗?我好想你。”
谢婉婷已经不耐烦了,她发作道:“哪有这麽多为什麽?我说了秋天来接你。”
许流春忙道:“娘子,对不起。你不要生气,你不要生气,我相信你。”
“嗯,我走了。”
谢婉婷回到酒楼时,全身畅快,心想:这傻子死心眼,又对她言听计从,这下绝对可以摆脱他了。
哪知道,这傻子只是一个警戒,谢婉婷的酒楼出了事。
一个小倌死了。
其他人报了官,说是她杀的。
他们想侵吞这栋酒楼。
谢婉婷气笑了,骂道:“当初招这些畜生的时候,应该有所防备的。”
有那群下贱胚子的“贿赂”,她在狱中受了极刑,一条命差点就交代了。
是许流春救了她,他告诉她,他在狱中悟出了遁地术。他新婚夜时,在她身上放了半块自己的心脏,会让他对谢婉婷的伤痛感同身受,原本是为了方便自己找她的。
这半块心脏,起到了应有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