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色难看,又不太敢相信,怎么可能呢……
甄波嘻嘻笑道:“想起来了吧?看样子我弟弟有点本事嘛,把那个方总伺候得要钱给钱,比你可大方多了。”
甄甄恶狠狠道:“你闭嘴!”
甄波说:“想让我闭嘴也简单,给钱就行。我要得也不多,七十万,你多给他睡几天晚上就有了,就当买个清净,以后我绝对不再纠缠你。很划算的,考虑一下呗?”
甄甄恐慌而又无力,哭着抓住自己的头发,尖叫道:“你还是不是人!滚!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
甄波翻脸骂人,甄甄直接挂断电话拉黑,他怕他或者贺越邱还会持续不断地骚扰,干脆拔了电话卡。
他前段时间哭得太厉害,一度都没什么眼泪了,今天不知是否受到的刺激太大,竟然又抓着肩膀哭了一个多小时,直到累得昏睡过去,在梦里都还时不时抽泣一下,白净的脸颊上泪痕就没有干过。
醒来后已经是下午,甄甄顶着红肿的眼睛,又把电话卡插回去,登上银联,把自己名下银行卡的余额都算了一遍,还好够还方寸行的钱。
但还完就不剩什么了,他这些年和贺越邱在一起,被他的消费观带着,也学得大手大脚花钱。
要不是后来做了平面模特,赚到不少钱,靠他以前做兼职的那点儿报酬,别说还钱,他现在连付房租都不够。
要是算上贺越邱给的——
甄甄狠狠地拧了自己大腿一下,他的尊严不允许他这种时候想到这个人,他已经把能还的东西全都还了,曾经花掉没办法还的,他被他骗得这么惨,勉强也就算抵平。
他不欠他什么,更不会图他什么。
方寸行一收到甄甄打来的款项,立刻就明白他已经知道甄波的事了,他马上打去电话,想劝他把钱留着,但甄甄只是淡淡道:“谢谢你当时帮我应付甄波,心意我领了,钱我不能让你出。这次就算了,以后他如果再来找你,说些有的没的……你不用管他,我也不会再给他一分钱的。”
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方寸行敏锐地听出甄甄平静下的哽咽,他猜想那个混蛋估计又来纠缠了,甄甄刚失恋,整个人都在低谷期,又怎么应付得了这种无赖?
心痛之余,也有点惊讶,那份资料里显示甄甄出身并不好,名下曾有过的唯一财产——也就是他爸妈留给他的那套房子,也早就已经被他叔婶霸占了。
按方寸行对甄甄的了解,他既然说了分手,也肯定不会再用贺越邱的钱,三十万对一个还没毕业、又无依无靠的学生而言,不是一笔小数目。
方寸行把来龙去脉大概说了,问戴维:“甄甄哪来的这笔钱?”
“那应该是他攒的首付,他之前说过想在北京买房子来着。”戴维倒不是很担心,“他手头应该还剩二十多万,一时半会儿也花不完。”
“……这么多。”
戴维鄙视道:“你不要看甄甄平时笨笨的还爱摸鱼,就看不起人家好吗?还不是因为你抠门,工资开得那么低!他拍广告就很挺努力,半年攒了大六位数,比我可有钱多了!对了你啥时候给我涨工资啊?我现在还多干一项保姆的活呢!”
方寸行怔怔的,有点说不出的心疼。
他第一次见甄甄的时候,确实不喜欢这个人,靠着年轻漂亮就想傍金主走捷径的男男女女他见得太多了,有些甚至还没成年就学会这一套,他们庸俗、低级、空有皮囊。
他想当然的以为甄甄也是这种人,并由衷地佩服他居然能把贺大少爷拿捏得服服帖帖,可见确实有过人之处。
虽然现在经过这么久的相处,方寸行早就对甄甄改观了,尤其是他在觉得尊严受到践踏时,主动向贺越邱提出分手。没有人比方寸行更清楚他放弃的是什么,换做其他任何一个人,都绝对不会做和甄甄一样的选择,更别提像他那样,走得这么果断这么洒脱。
甄甄和那些人从来都不一样,他把贺越邱当男朋友,就是纯粹地投入一段恋爱,而非巧立名目的包养游戏。或许物质上他比不过贺越邱,但在感情上,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弱势者。
方寸行陷入回忆中,想起他们初见面时,他还先入为主,说过一些不太客气的话。也因为他傲慢的态度,所以甄甄后来一直都很讨厌他。
这么想,方寸行自嘲地笑了,怪不得他这辈子唯一一次告白会落得个那么惨烈的下场。
原来都是他咎由自取——
作者有话说:这几章写得我好难[爆哭]
还有20万你们猜去哪了……
第44章第44章镜头恐惧。
虽然已经和贺越邱分手,从那套房子里搬出来了,甚至,甄甄拉黑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可很多时候他总觉得,这个人根本就没有从自己的生活里离开。
他从来没有真正出现过,但空气里熟悉的味道,物业送来的饭菜,永远干净的垃圾桶……他好像一个藏在暗地里的影子,甄甄刻意去找的时候永远也找不到,但一回头,就会出现在他身后,脚底下,无声无息地跟随。
连绵的雨季让阳台那盆矮牵牛里长出来白蘑菇,贺越邱就像它撑开伞盖幽幽释放出来的孢子,看不见、摸不着地钻进甄甄的肺腔,挥舞着菌丝寄生在他身上。
除此之外,甄甄还要担忧着甄波拿不到钱,会不会真的和他鱼死网破。这样一个烂人,有着那么一对烂人父母,一家人靠吸食他作为养分生活这么多年,尝到好处就不肯放手。他已经尝试过很多方法去摆脱这些人,可无论走到多远,哪怕远到一南一北,他居然都还是会被缠上,一旦被找到,立刻又把他拉回到幼时孤立无援的境地。
甄甄现在连只是待在公寓里,都会觉得喘不过气,躁郁、烦闷,想要大声尖叫。那种情绪堵在胸腔,在身体里乱窜,根本找不到出口。只有在把人压得实在受不了时,会化成无声地恸哭,涌上一种哑巴发不出声一样的无力。
他长久地看着窗外,有时候整个城市都在下雨,污水顺着高楼大厦直直流下;有时候会放晴,一连万里无云的澄蓝。这种时候,高远的天空就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致命的吸引力,让他幻想如果可以变成一只鸟儿飞走,是不是就能把这些烦心事都丢在地面上。
但甄甄没有变成鸟儿,他淹没在北京的雨季里,这场雨贯穿他的整个童年,整个青春期,又到整段恋爱。它不能带他随波逐流,逃离到另外一个没有烦恼的世界,它只能让他挣扎浮沉,一身羽毛变得又湿又重。
戴维陪他的时间越来越长,他不忍心见他这样消沉下去,也提议过要不要养只小猫小狗。
你不是很喜欢这种可爱的小东西吗。戴维说。
甄甄歪着头,认认真真思考了大半天,最后拒绝了。
“为什么?”
甄甄盯着阳台外的一片云,“我养不好它。”
他现在连自己都养不好。
有几次,甄甄欲言又止,他想换个房子,不想再住在一个随时会被贺越邱进入的地方。但每一次,他看着戴维的眼睛,都没办法把这句话说出来。
他意识到这或许就是贺越邱能够允许的他离开的最远范围了,只要他还在北京,甚至还在国内,他就哪里都逃不掉。